【厦屋的短篇小说】 白狐

 

章峰驾驶的大货车一大清早就过了青藏公路的沱沱河沿。这是母亲河黃河源头的一条河,静静地在这个世界...



章峰驾驶的大货车一大清早就过了青藏公路的沱沱河沿。这是母亲河黃河源头的一条河,静静地在这个世界上最高的高原上流趟。草很稀疏,水悠缓地流着,偶尔在水中可见几只叫不上名的高原鸟儿,体不大,腿不长,动作也不太快。虽已是七月份,但青藏高原的日出似乎比内地还要早,不到五点,太阳就跃出了山巅。    货车一直向北,似想家的老马,识途急赶。路又宽又直,车辆很少,更没有摩托车和行人,所以,车子很快。都快入伏了,这里依然光秃秃地,除了遍地的石头砂粒,偶然见到一些稀疏的矮草都觉得很奇怪的。生命在高原上的步子又碎又小。章峰觉得这里和他家乡的关中平原相比,连初春都算不上。窗外的风,很冷很急,一年从初一刮到三十,嗖嗖地摩擦着车窗玻璃和车身。

章峰心想,今天要多赶些路,他想家了,好想能美美地嚼咥一碗媳妇擀的浆水扯面了,西藏和青海的饭食他太吃不惯了,又油又带些夹生。想到这儿,他的口水在口啌里溢动翻滚姿肆,他急忙咽了一口进了肚里。他因为离家近了,越来越激动,索性放开了嗓子唱开了秦腔《三滴血》中的一个唱段“祖籍陕西韩城县”。
“又当叫驴了!”车主在驾驶室后排的窄床上睡着喊了一声。
“睡你的觉,耽误你的好梦了?”章峰回了一句,憨憨地笑了。他停止了唱,紧握方向盘,很随意地向公路两边望望,突然,右前方路边七八十米的地方似乎有一只雪白的羊躺在那里,他的脚赶紧松开油门,车立马减了速,借着惯性徐徐缓缓地向前移动着,像一只青藏髙原的雄鹰,到了那物跟前,章峰只轻点了一下刹车,大货车就停了。
“怎了?”车主在靠背后面问。
“好像有个啥活物在路旁的地上躺着。”他下了车,一阵冷风一下子夺走了他身子周围的温气,他打了一个冷颤。他从车底柜箱取出圆头铁锨,一来怕缺氧人晕眩,好当拐拄。二来防身,因为这里的狼很多,常常围着停下来的车子转悠。更何况现在路基下还躺着一只羊,说不定在它的周围就有一只猛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呢。
那物还躺在那儿,也不怕人,一动不动的。把章峰倒给吓了一跳,他壮起胆子,双手握紧铁锨,端枪似地双手一前一后地靠近了目标。十五米十四米十三米……终于他看清了,那物可能死了。因为,即就是病了,见了有人靠近它一定会濡动或乱叫的。
他用铁锨头轻轻地按了一下那物的胸腹,觉硬硬地,他知道,这个物的的确确是死了,硬了。又仔细看,那物像狗,似内地关中平原上的一种土狗,但又不太像,突然,他明白了,这可能是一只狐狸,一只纯白的狐狸。他从电视里的动物世界里看过它的样子,也从影视剧中也看过,而文字里则从蒲松龄的小说《聊斋志异》中了解了。他还记得有一首曾很流行了一段时间的歌曲叫《白狐》……
“对,没错,是只白狐狸。”他突然又想到了小时候自己的长胡子爷爷常常讲的白狐仙的故事。
此时,空旷的青藏高原上没有另外的生命印踪,也没有盘旋的鹰,觅食的狼,只有呼啸的高原特有的风及远处的稀稀疏疏的浅碎绿色。车在公路上停着,太阳已升髙了些,由菊红变成白炽,暖了些。要不是东南方的太阳,他一定以为是在晚上。而长胡子爷爷常常说,狐仙在半夜的月牙时,或细雨朦月,浅雪细月时变成一个美女出现,来到人世,寻阳间的文墨才子们,当然,要寻那些最俊最帅的,还要会吟诗作画,吹箫弄弦的。
白狐静静地躺在有几丛稀疏的寸把小草,似冻非冻地黧黑沙土上,似在酣梦中,章峰仔细地看着。狐为母狐,周身全为白色,无一丝杂毛,毛油光铮亮,又浓又密又长,风一吹,成一窝小旋。嘴尖耳尖,眼闭着,尾长而膨松,尾梢很大。他将其僵硬的躯体翻了一下,和那面没有二异。无枪伤,刀伤,同类和其它恶猛禽兽类的打斗撕咬之伤及疤痕,也无疾患的表症,又不像是年老力竭,寿终当归的龄。可为何确终在这儿?极在这髙原不毛之地?它的灵性?它的命运?它的不幸,况只有苍天日月明鉴了。
“它一定很不幸!”他心里想,“正是一个鲜活青春之时,为何就这样子早早地死了呢?”
不远处,车主搖下车窗,“你个驴日的又犯病了,围个死狗干啥?又不是你先人?你不急着赶路,都不怕邻家他二叔上了你家的炕?”说完又关上车窗。
章峰回过头,对着车主骂了一句,“你知道你娘的屄?啥怂东西!”。
他又想了想,觉得这个狐是有灵性的东西,一个鲜活的生命,不知何故就死了?很可怜的,我不如埋了它,让它安归。他想就地埋了那白狐,但又觉得不妥,因为他又想起来了爱国大诗人屈原在他的诗作《九章.哀郢》里的“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之句。于是,他寻了个不远处的沙石丘,就双手拎起白狐的前腿和后腿走了过去,可能是步子快的原因,由于缺氧,他的呼吸很是难受不畅,胸很憋胀,就停了会儿,才好了些。待轻轻地放下白狐,又缓缓地过去取锨,再在丘下挖坑。他想,坑不能浅,不然,让其它猎物刨了出来而食了,岂不妄费了自己的心血?于是,费了好大的工夫,让车主又骂爹日娘的喊叫了一顿,他权当没听见呢。
埋了白狐,成一个圆的小冢,旁边有几种大小不一色泽各异的石头,章峰就磊砌在周边,并找了个一尺多长的长条青石伫起,一端砌埋在地下,像个碑石,权当让其享受一下人的厚待。一切侍弄完毕,他常常地出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地貌,取出了手机拍了几张各个方位的影照,就扛着锨向公路上走去。
车主很不高兴,嘟囔着:“ 你在哪儿干啥?把一只死羊烂狗的还埋了?有病呢!”
章峰很不情愿的说了一句,“是一个狐狸死了。”
“哪怎不背回掷车上,回去剥了皮当褂子穿?瓜种。”
“你光知道爱钱,兄弟服了你了。”章峰一拧车钥匙,发动了车子,换了一下档位,车子又向北行进。
“峰,我看,那只白狐一定能给你变个媳妇,做个二奶。”车主揶揄地笑了,点燃了一只烟吸燃,再递给了章峰,“兄弟,这下该好好地赶路了!”
“想我嫂子了吧?”章峰叼着烟,言语不太清地笑了。
“咱出来都半月了,就是想了。”
“弟光知道你嘴硬,没想到还似水柔情了。”章峰不知是赞赏还是戏虐着车主。
两个人咸一句淡一句的聊着,随着时间的移动,前方已快到乌丽了。可这时,峰又发现前面的公路上有一个红色的很耀眼的塑料袋子,他又收回踩油门的脚,让车稳稳地停在了红色的袋子前,他熄了火,下了车。一猫腰,拾起塑料食品袋子,从外摸按了一下,一沓东西,打开一眼,他傻了眼,差点儿跌坐在地上。是一捆银行人捆扎好的百元钱,扎捆的纸条上还盖着小方条印戳。
“又发瓷羊了?”车上没好气的嘟囔着。
“哥,发财了!”章峰上了车,关了门,将塑料袋扔给了车主,“哥,刚捡了一万元。”
“能捡个鬼?这是个啥地方,一定是假钱。让我看看。”车主抽出一张,又摸又借着光看水印,但他还是吃不准,又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对比起来,他终于信了,钱是真的,“还是我弟财命旺。”他说。
“哥,咱等等,说不定有人回来找呢。”章峰说。
“有,也只能是那只白狐。”车主哈哈大笑起来。
“凭感觉,兄弟觉得那钱就是白狐给的。它在谢我。”
“又说梦话了?你没有发烧吧?”
“一定是它,那只白狐。”章峰心里想,又启动了车了。
五天后的夜里,章峰驾着车回到了关中平原上的家。他发现,自己似乎一下子由初冬走进了夏天,浑身汗涔涔地。一弯细月挂上了柳梢,村西边小河里的蛙鼓及蝉的聒燥让章峰很是舒坦。他很久未听到这些了。小狮子狗灰灰好久未见男主人了,跑前跑后的,亲呢逗悦。满屋的炝浆水味一下子勾起了他的食欲,他已很久未吃到家乡的浆水扯面了。
“先洗下脸和手,吃了饭后再去洗个操。”妻子在灶房一边煮面条一边说。
“蒜在哪儿?”峰在当屋的客厅问。
“都剥好了,在厨房的小瓷碗里。”
一个小盆似的青花瓷大碗盛着红艳艳的浆水扯面端上了饭桌。面条裤带样宽,很长,厚些,一定有嚼劲儿,盘在绿的小白菜及浅红的汤中。而用做浆水菜的水芹菜则瘦细,根红,叶和杆呈暗黃色,这已是窝做浆水菜中的极品了。酸、香、艳,汤则有些浅红稠些。而三伏天食之,则祛火润濡燥,静心火,安神。而西北地区很干躁,人易上火,食之,则大有益处。有俗谚“一碗浆水汤,胜过名医开处方”
峰很感谢妻子,一碗浆水面,使他一路紧张劳乏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肚中的饱,喜欢的食物的填充,再加上这个港湾一样的井井有条温馨舒坦的家,让他觉得,当个男人,当个丈夫是很值的,二十几天的劳乏也全部消了。
吃了面,喝了一碗微微有些绿色的面汤,峰打了一个咆隔,觉得舒坦极了。这时,妻子也从卫生间洗澡出来了,站在了他面前。他一下子吃了一惊。见妻子穿了一件纯白的薄纱连衣裙,一头乌发坡在肩上,杏眼细眉,淡红的唇,瓜子脸,白素,未饰,淡雅,一系白色软带束缚在腰际,把个丰韵妖娆的女人全给勾画了出来。
“呀,白狐。”峰喊了一声。
妻子嫣然一笑,一转身,去了房间,她没有开灯,一弯斜月透过窗照在了她的脸上笑上眉上及纱裙上。

个人资料   厦屋,网名淡定,原名淡红心

通迅地址   淡红心  西安市周至汽车站

邮    编   710400

QQ       1767914681

电    话   13891817913

西部文学微杂志No.第616期

编辑:刘雪儿




    关注 西部文学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