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比海更深》的是你该歇歇了_【呱呱电影】

既然影片特地提到了邓丽君小姐，我也就不把你是枝裕和当成外人，请还是回到《幻之光》的路子上去吧，靠叙事，靠奇巧的情节和叨叨，此路不通，乃是一条死路，对任何导演都一样……是的，是枝裕和，你哪儿都不用去，就好好歇歇，别太勤快....

记得2004年4月参加全国一次电影编剧创作会上，电影《红高梁》的编剧之一陈剑雨老先生，谈到有关电影剧本创作需要把握的几个问题，我印象尤深。他说电影剧本人物的设定，应与其身份与境遇相吻合，如有反常，那也只能是特定情形下的合理转身，而不能让人感觉勉强，有强制之感。

老先生还强调，艺术角色的设定，本质上与真实人物的设定，完全是两码事，不能以真实身份来否定艺术人物的假定，因为艺术有着自身的普遍规律，而电影剧本只能框定于必要的时间之内，其戏剧性冲突有别于真实生活的冲突。

会后，我们跟他聊天，他反复说到剧本创作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主要是角色与情节的互动关系，必须遵循艺术应有的创作形态。我很赞同老先生有关剧本创作的主旨阐释，这关乎整个剧本的合理性、品味及独有的表达。

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是枝裕和的《比海更深》（2016）带给我的触动。无疑，是枝裕和又一次在重复自己，当然是不好的重复，只是换了一个话题，一个身份。如果说前作《海街日记》（参见我同名影评）是女性化电影，那这部《比海更深》就是男性化电影了。观影几日后，我必须让自己的感性遵循于理性的轨道。确实，《比海更深》被挡于戛纳电影节主竞赛之外，毫不奇怪，如果我是评委，我也会这样做，已经审美疲劳了。

客观说，是枝裕和最初连拍了他最棒的《幻之光》《下一站，天国》《无人知晓》这三部电影后，基本上是往后退，或者说进入一个创作的常态，前三部可谓惊为天人，尤其是《幻之光》，难有企及的简省悠味之作，恐怕他自己这一生也难超越了。其实，这很正常，我常说一个人一生代表作永远只有一部，不可能每一部都能叫得响。

《距离》之后的电影，就在于他没有坚持自己前三部的简洁风格，变得越来越拖沓，越来越叨叨，关键是他太看重叙事，也许这没错，错在于他本末倒置，丢掉了他应有风格。导演拍得多，总会进入这个神经叨叨的圈套，自己反而不觉得，只是闷着头拍，非要一年一部，不如此，好像就是不算拍电影的。黑泽清同样也有这种心理状态。这是作者电影的滥殇。停一停，静静思考下，反而有利于自己的创作心态，不至于陷入自设的泥沼。

《比海更深》可视作《海街日记》的余波。阿部宽饰演的筱田良多这个角色，我想说，这是对创作者的一个人格污辱，早年写小说《无人的餐桌》，获得过岛尾敏雄赏，如同他姐姐讽刺说的如果是芥川龙之介赏（这就好比一个国家级奖与地方奖的区别），我就会记住了。可谓狼狈不堪的筱田，50岁了，混迹于一个侦探社，跟着小伙子小姑娘一起去监听拍照，以偷鸡摸狗的方式跟踪着别人偷鸡摸狗的营生，所赚到的钱，不说全部赌光了，也就只够糊个口。

真木阳子饰演的前妻响子，总是催他说你已有三个月的10万赡养费没给了。他能干吗，跑到家里翻箱倒柜，知道这个弟弟有这一手的姐姐，特地在丝袜里留下了挖苦他的的字条，姐姐不待见他，老母亲淑子对于他也是失望至极。老父亲刚去世，筱田就回来向母亲要什么古董画轴。老太太轻淡地说，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我全都扔了，反正我也没用。这让他好失望。在母亲看来，这儿子跟他父亲一样，都沾上了好赌的恶习。

但淑子终究是慈爱的母亲，对于他的关爱是始终的。第24号台风要来了。但更大的台风是筱田内心的暴风潮，总不能应对他所说的“大器晚成”，如同他母亲说的你这“大器”也太晚了吧。借一次台风来说事，以呈现筱田内心的不堪风暴，真是足够的凛冽。创作的无以为继，出版社不会出他的小说，让他改写漫画，说这个来钱快，可以不用署他的名，能挣到钱就行，就当回枪手使吧。但他的心思却完全在前妻响子和10岁的儿子真悟身上。

儿子打棒球，响子和新欢约会，全少不了他的“作陪”，当然是悄悄地，他不是私家侦探嘛，这也算是近水楼台。一个月见一次儿子，见到，前妻总会追讨赡养费，儿子也一样，要买这买那，儿子的理想是以后当个公务员，如同筱田当年也是想当个地方公务员。感觉这是拍给中国人看的电影，或者说非常中国化。儿子的理想，是长大后成为一个不像爸爸这样的人，因为爸爸没能力，所以妈妈就跟他离婚了。

筱田没能力挣钱，还整天穷写小说，小说又不能写到赚钱的那个地步，渡边淳一只有一个。离婚后，落魄的他，只能期盼赌博（赛车押注）东山再起，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总是亏得个底朝天，小伙伴町田倒是很照顾他，但接私活的那么点钱，还被上司发现，被没收了，惨不惨。上司即是小说家兼演员的中川雅也出演（参见我《贝壳收藏家》），这也算是一种解嘲，但他是畅销书作家。

所以我说，筱田这个人物的身份设定是失败的，他的失败，乃是影片本身的败笔。反而，母亲成了他人生的引导者，开愚者，这更加不可思议，真实的生活也许存在，但艺术化的生活，这种写法太过天真，毕竟这筱田再怎么不济，他也是一个小说家。老年人有其人生感悟，茶余饭后聊聊挺好，且当作一个提示，但如果当成影片本身的全篇主旨，就显得极其弱智化。哪怕筱田不是一个小说家，那他也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应有的人生历练足够他应付他的窘境。

但影片却人为地设定他事事不如人，件件不如意，窘迫到极致的一无所有又一无所长的“四不像”人物。很难说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是混混吗，不是，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吗，更不是，说他是一个失职的父亲吗，但儿子非常喜欢他，只是碍于父母的特殊关系，在表面上不想与他为伍。如果索性把他写的完败，也许会更有趣一点，但现在给人的感观这是一个既无趣乏味，又有那么一点让人怜惜而无可救药，真是让人晕倒。

如此，无法界定一个主角的身份，这部电影就基本上便失去了它应有的艺术品味，更不要说其魅力。身份的模糊，让影片缺少张驰，失去了应有的节奏感和余味。导演本人对于母子深夜谈心那段特别推崇，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推介邓丽君的日语歌曲，她独喜欢《别离的预感》，歌中有这么一句“比海更深”，老太太便说我这把年纪，还没有爱过比海更深的人，不不，普通人都不会有的，因为没有，才能活下去，日子就是这样的普通。

母亲说，我说了一段名言，你可要记下来呵。他当然会记下来，如常的贴在墙上，上次女委托人说一句“我的人生哪一步走错了呢”。快赶上人生激励大师卡耐基的人生格言了。如果这些出现于真实生活中一点问题也没有，问题是这是一部只有一百多分钟的电影，必须遵循电影本身的创作镜语。想想他以前的《幻之光》（参见我同名影评），全片极少的对话，到位的长镜头，对于角色情绪及心理的掌控，真是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怎么现在的是枝裕和就忘了呢。

如果你是像小津安二郎战后重复他《晚春》之后的镜语，那也是高格，让人无话可说，因为他简约宁静的表达一以贯之，风格并无变化。任何影片一唠叨，就没有悠味了，除非你能拍成候麦那样的，但一个候麦就够了，现在的伍迪·艾伦已显多余。

老太受老头仁井田影响，喜欢上古典乐，贝多芬作品都听到了134号，相比较，儿子堂堂一个小说家却像丧家之犬左突右冲，这样的一个情境，不止是让人悲摧，而是让人感到绝望，这样的人沦为社会的笑柄，这不是社会的过错，是你是枝裕和的错，毕竟一个创作者担纲着创作者的责任，而非靠贬损极尽污辱之能事，来阐扬自己的浅显表达。

不错，现实对于创作者本身过于苛刻，不招人待见，但社会的进步，离不开这些挣扎着却仍坚守于创作理想的人。因此，这部电影本身创作缺少令人击赏之处，加之角色设定存在较大缺陷，于此也就很难出彩了。

台风那夜，因老太的极力挽留，前妻响子与儿子真悟勉强过夜，风雨交加之时，老子带着儿子出外栖于公园涵洞里，这更扯淡，屋子里达不成谅解的事，风雨中同样不行，只是老子给儿子买的彩票掉了，找了一通，更是多余。就因为老子穷斯滥已，儿子也跟着妈妈见钱眼开了，开口是钱，闭口也是钱，最后“拜拜”还是钱。

总之，这筱田被人视作无用鬼，就是因为没有钱，且沾上了赌博，这样去糟践一个角色，实在不那么高明，显得有点小儿科。如果他很落魄，不是因为赌博，也不是因为创作，就是一个普通人，突出他的心理层面与情绪上的落差，岂不更切合现实。所以，我总是说不要以糟践一个角色去完成自己的创作，这样很低能，也很无趣，且无法创新。

陈英雄的《夏天的滋味》，一个作家是怎样跟家人相处的，他是怎么拍的，去看看吧。即便是枝裕和自己的《幻之光》，米雅是怎样面对老公突然离去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嚎啕，甚至没有送丧的场景，就是一个她安静卧于榻榻米的愣神样子，却让观者心碎，这才是高格的电影。别跟我神似的叨叨说教，我们每天看《新闻联播》这一次就够了，电影还是请艺术点。

既然影片特地提到了邓丽君小姐，我也就不把你是枝裕和当成外人，说你一通，请还是回到《幻之光》的路子上去吧，靠叙事，靠奇巧的情节和叨叨，此路不通，乃是一条死路，对任何导演都一样。如同片末歌中唱的“曾经期待着哪种未来，抬头仰望天上的飞机云烟，我该向哪儿去呢……” ，是的，是枝裕和，你哪儿都不用去，就好好歇歇，别太勤快，否则就是下一个黑泽清。

真木阳子好像还沉浸于《再见溪谷》中没有走出来，她在那部电影里演的实在太棒了，她新近的《蜜之哀伤》中饰演的女鬼也不错（参见我同名影评）。混血样的阿部宽，1.89的身高，出演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人，也真是委屈这个曾经的名模了。亮色的倒是老太树木希林，演绎的超棒，足可跟《澄沙之味》(参见我同名影评)媲美，这倒是影片让人尚感逗趣的地方。

2016、12、9

点击有好看：

《看不见的电影》︱幻之光

醉嗨新片‖蜜之哀伤

醉美静影‖贝壳收藏家

醉美新片‖如梦的新娘

探索光影‖老教授的情事秘密

敬请关注公众微信号：呱呱电影 Bwwgfhj798

或直接点击最上端蓝字，关注“呱呱电影”，谢谢！

谢谢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