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庄剪圪套的老梨树

 

又是一年梨花开,今年春暖,花开得更好一点,但却少了当年壮观的景致。树老了,和那曾经精心伺弄它过的父辈们一起老了,一样干枯的肌肤,一样佝偻的身躯。但依然在那残缺的枯枝上绽放几枝梨花,更加素白,娇嫩可爱。...





张建林


剪圪套,我的家乡,柿庄镇一个普通的村庄,和其它村一样,千百年了来隐逸在太岳山茫茫的群山深处,它落后、贫穷、偏僻,但很温馨美丽,更有着曾经的骄傲自豪,所有在外游子共同的回忆,那就是家乡的黄梨。那一片又一片的梨园,是所有大人和孩子的乐园,承载着乡亲们的自信和希望。

村子不大,却被四周大片大片的梨园紧紧围绕,村里也到处是梨树,房前屋后,路边渠畔、茅墙边、猪圈边、院子里。仿佛只要是能栽树的地方都是梨树。对梨树的热爱几乎疯狂,记得在八十年代村里组织了一次杀树运动,凡是有碍梨树生长的其他树木一律清除,几乎没人反对。记忆中的梨树每一棵都粗壮高大,有的两人合抱不住,主干分处,粗壮的主枝或笔直向上几米在生侧枝,或旁逸横出,如虬龙腾空,迂回曲折。枝枝桠桠纵横交错,遮房扫瓦。 梨树是老的,老到就连村里最老的老人都无法说清它的历史,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梨树从来都是这么大的。



这些梨树大部分原本属于地主富农的,土改时收归为集体所有,并且专门成立了专业队,梨树进入了它的黄金时代,专业队的队员们比对待自己的孩子还精心。一到春天专业队就开始忙碌了,先是刮去那厚厚的开裂了的老皮,搬去死了的干支。村民常说“梨石万年”只要及时去掉枯皮,就又会焕发生机,是不会死的。接着就是打第一遍药——石硫合剂——了,队员们在村的中央、吃水的井台边支起两口大锅,把炸开的石灰和着硫磺在锅里煮成汤状,这时沉寂了一冬的村庄开始蛰动了,乡亲们便一群群的围在锅台谈天论地,欢声笑语飘荡在刺鼻的石硫味道中。专业队员们边调笑边穿好厚厚的工作服,戴上一顶破草帽便开始工作了。从村南最远的一块梨园开始一直向北,村中的每一棵梨树也都不放过,每打到院子里的树时就会高喊:“关好门窗”,话音未落,高高举起的足有三米多长的喷枪已掉转枪头,农药激射而出,在树梢化作阵阵黄雨又纷纷下落,有时也会斜射向窗户,在窗纸上刷刷作响。一阵扫荡过后,树已周身湿漉漉的,淅淅沥沥滴着药液。

清明节过后,梨树的花芽处便抽出五六个花蕾来,这时一遍花前药打过,当那更刺鼻的“1605”的味道还未散尽时,梨花仿佛一夜之间猎猎的开了,这时这古老的村庄最美丽的时候,好像一个七八十的老太摇身变成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女,阳光下白得耀眼的梨花尽情绽放,一簇簇、一堆堆、一叠叠、一片片,你追我赶,簇拥着、喧嚣着在满树的枝梢上卖弄着风情,在四月的春风里摇曳生姿态,嫣然巧笑。站在村前山坡的田垅上放眼望去,素来灰色的村庄已然不在,只在那洁白一色的花海里隐约透出一点屋橼青瓦。仿佛山脚下陡然升起的朵朵白云,蒸腾翻滚着,蔚为壮观。有的花还没来得及开,有的花已开始凋谢了,飞飞扬扬,像漫天晶莹的雪花肆意飘洒。一群小姑娘拿着针线,把拾起的花瓣窜成一窜,系成一圈,挂在脖子上。男孩便在花间追逐着,像抓蝴蝶一样比试着空中抓花的技能。整个村庄成了花的海洋,洋溢着花的芬芳。



梨花谢后,花托那不起眼青色的小梨就一日日膨大,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我们小孩总是眼吧吧的瞅着,只要刚能啃得动还没梨味时,我们就有一嘴没一嘴的啃开了,但当完全能吃的时候,我们却不能尽情如愿。每块梨园都用一人高的圪针树槎得严严实实,并且负责看梨的人说不定隐蔽在某个角落,当你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好不容易钻进梨园把手伸向梨枝的瞬间,往往突然窜出一条大人,你只好束手就擒了。但我们怎能经不起那压弯枝头的黄橙橙的梨的诱惑,冒得屁股开花也要完成嘴愿。单干不行,组成小分队胜利的次数就多了,往往趁大人吃饭时,几个人在梨园的一头晃悠,另几个悄悄从另一头潜入,先动一下树枝试探,如有人马上开溜,一旦没人便开始大干,将上衣脱下,扎紧双袖,铺在在地上,不一会兜起就窜。随后就在打麦场高高的麦秸垛上无比炫耀的分享成功的果实。



让整个村庄沸腾的是梨成秋收之时,尤其是八十年代,土地下户的前几年,人们还没有想明白有一天让人眼馋的梨园竟完全属于自己,在最初的疑惑中大人把一年的希望一多半寄托在梨树上,小孩们高兴不再偷着吃梨了。乡亲们的希望与 激情便在这梨园的梨香里肆意弥漫着。  收梨的用具各家早早就准备好了,到下梨的当天,去梨园的人都要把指甲铰得短短的,男人扛云梯,女人拿着梨抽,挑着篮子和绳子,再拿上梨篓。所有的梨树都很高大,够得着的无论多繁都费不了多少劲。难摘得是高处的梨,男人们把云梯架在侧出的枝干上,在云梯上又能摘下一些,更多的还得靠梨抽,梨乡的大人小孩都是上树的高手,男人们双脚站在树枝上,身体稍稍靠着树干,两手握紧梨抽伸出把梨装进袋子里或送或勾,梨便落了进去,再把梨掏出放进挂在树枝上的篮子里。不一会篮子满了,男人便嘶开嗓门吆喝梨堆旁的女人:“蓝的来”。说着慢慢的一篮子梨随着绳子缓缓的降到地上。女人赶快把重篮换下,空篮换上,再把梨小心翼翼的拾到梨堆上。梨园里到处充满着欢声笑语,家家户户几乎全员出动,这时的梨园也是我们孩子们的乐园,平时会挨打的错误这几天是不会发生的,任我们爬上高高的树梢去摘那“出梢梨”,在刚摘过的侧枝上荡来荡去。这时,梨是放开了吃,当然只能吃损失梨。



在高高的梨堆旁,在满园飘香的果园里,父辈们总喜欢向孩子们也是向自己炫耀家乡的老黄梨。端氏出东门,就数剪圪套的梨好,打春吃一个梨等于吃一副药,剪圪套又数桑上地的梨好,据说这块地梨树是用桑树嫁接的,皮薄肉脆水多味美 。梨树大梨大数老坟梨园,最大的一个梨有一斤多重,最大一棵树可下一千多斤。老一辈许多都曾担着梨出端氏下阳城甚至到翼城,连夜还要返回。这时就盘算着卖梨后是修房盖屋,还是供孩子读书或给孩子娶媳妇。那时候黄梨是村里最主要的经济收入,梨承载了乡亲们最大的荣光。

八十年代,是中国农村最充满活力和朝气的时代,人们从禁锢中一下解放出来,对生产资料和资源的占有让人们真正品尝了当家作主的感觉,我的村庄更是一个梨果飘香,鸡鸣犬吠的世外梨园。但是随着改革开放纵横发展,中国城镇化进程慢慢启动了,年轻人更渴望外面的世界,几千年农民固有的生存状态和生存信仰被颠覆了。世代为生的土地只能捎带着种了,尤其黄梨受到外来酥梨、鸭梨等的冲击,不善营销的乡亲们渐渐感到黄梨少有人问津了。在无限的惋惜、无奈、感慨中一块块梨园也渐渐在情愿与不情愿中荒芜了,人们不再给树刮皮,不再打药,任它自生自灭。虽如此,多数人不忍将其杀掉,似乎还再期望再一次的辉煌,是一种不甘心。因为只有老黄梨的味道才一直是剪圪套人共同的顽固到底的味蕾。



又是一年梨花开,今年春暖,花开得更好一点,但却少了当年壮观的景致。树老了,和那曾经精心伺弄它过的父辈们一起老了,一样干枯的肌肤,一样佝偻的身躯。但依然在那残缺的枯枝上绽放几枝梨花 ,更加素白,娇嫩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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