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花不再是花

来年，飞花白雪。...



一朵刚剪下来的玫瑰，我们希望见到它的时候便是完美盛开的。他们，在被美丽的包装纸包扎后，将在情人手里传递芬芳与爱的讯息。但如果眼前是一盆玫瑰盆栽，我们恨不得上面全是将要盛开的花苞，而不是绽放得最美丽的花朵。

花卉市场的老板们也深知顾客的心理，盆栽中美丽的花朵绽放时，便是打折出售时。

有一天，我和朋友在一间花店前看到了许多美丽的金色百合，老板报价二十元一盆。特别是那几盆含苞待放的。但是我的目光却停留一盆开的正盛的粉红色百合花上面。老板大概是性格耿直的人，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这盆全开了，不值钱了。你要就五块钱给你吧。”

我想掏钱买下，因为在我心中，既然是盆栽，那么我是买回去养的，也就是以后它或者会开花吧。但是朋友也建议我不要拿那两盆花。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这些盆栽花卉都是从云南空运过来的，现在看到的花骨朵都是精心培育的成果。这些花骨朵一旦开完了，没有专业的技术与营养补给，普通的栽花人，往往看不到这些植物下一次开花。

于是我买了那几盆满是花苞的百合。之后我却有点懊恼。为什么花开过之后，就不再有花的待遇呢。花儿们若有思想，会不会觉得冤不冤枉？明明是最美的时刻，却越迅速贬值，甚至被嫌弃。

古人对此也不可免俗。苏东坡在《九日次韵王巩》诗中写道：“相逢不必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老苏是从惜友的角度，劝告朋友们及时行乐。想必他们的“眼前花”是极其美丽的，才让人生出这番唯恐好景不再来的叹息。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再来。花开之后，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凋零。将谢的花朵，无疑是走向破落的景色，残破的代名词，令人惋惜，却很难再动容。今天我们用来形容人，还会加上一句，好是好，但过气了。

对于美人之色由盛向衰，古人尚且用一句美人迟暮形容，有抚慰的意思。迟暮的美人，毕竟也是美人，有那名号在，姿态自然也在。而一些今人则缺乏耐心，更为简单粗暴地将不再美丽的妇人称之为“黄脸婆”。小心变明日黄花，更成为一句流行的不怀好意的警告。

常常听说，新娘结婚那天，所有人都会称颂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这即是祝福赞美，也隐含着许多忧虑。盛开对应着凋零，如果她一直被关爱，滋养，则花期更长，还可能因为开花而结果，就像一株完全遵循自然法则的植物一样。即使凋零，也是自然零落，孕育心生。一些遭遇到负心人的猛烈情形，不叫凋零，叫饱受摧残。时代日益包容，嫁过人，离过婚，已经不是贬义，但依然难以避免一些不怀好意。

也许，明日的花，是花非花。但只看今日花的人，即使多么为花开迷醉，也只是赏花的过客，而不是真正惜花之人。牡丹花未长成之时，看起来像小草。玫瑰没有开的时候，浑身长满了刺。但牡丹毕竟是牡丹，玫瑰毕竟是玫瑰。开过的百合花，和毕生永不开花的野草还是有区别的。

不管开不开花，花的名字就在那里。爱花的人，光听到花的名字，心中也觉得芬芳吧。就像一些美丽的人物，即使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不免凋敝，离开，但我们总会想起那美丽的形象，是为经典。花开时暂且记取那美丽。花落了也不惊慌失措，过度惋惜。毕竟“古木逢春”的新生尚且顽强令人动容，为何不给开过花的植苗来年花开的机会呢。

花神若有思，恐怕也叹息人间种种命运的凋敝吧。岁岁年年人已经不同 。花落花飞花，依旧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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