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一日

一个有魔力的老城...



菲斯是我在摩洛哥最喜欢的城市，在据说最要小心的地方反而一切平安。我想也许是我运气好，当然更愿意相信是没有先入为主，所以更容易看到美丽的一面。




(晨光中的老城medina)

老城小巷

到菲斯的早上，我信步走进了老城medina，没有方向，只是瞎逛。在马拉喀什和舍夫沙万已经见识了一点摩洛哥老城阡陌纵横的样子，但即便如此，迷失在菲斯的小巷里，还是有一种新的感觉。窄窄的巷子里的各种小商店鳞次栉比，卖的东西也各种各样，有当地的手工艺品，皮具，陶瓷，金饰，毛毯，香料，也有一些无厘头的东西 - 帽子，假冒阿迪达斯的鞋，袜子，卫生纸。每个小店都有一个窄窄的门面，里面的空间可大可小，大的走进去像一个地下藏宝阁，小的呢，只能老板堪堪容身。你可以看到面前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店铺，听到叮叮咣咣打铁的声音或事路边人用当地语言交流，闻到皮革的臭味或是食物的香味，刚刚感觉很开心沉浸在这幅场景中时，突然有人拉着几头毛驴经过，喊两声让路啦，大家就纷纷侧身立在窄窄的路两边，瞬间回到现实。小店都长得差不多，卖的东西也差不多，走两圈以为是在往前走结果又转到了原路还恍然不觉，反正都差不多嘛。菲斯老城仿佛在另一个维度的时间和空间-时间静止不动，门后别有洞天。这是一个魔幻的城市，正如JK Rowling在爱丁堡写出哈利波特一样，我毫不费力地可以幻想出所有伊索寓言之类的童话发生菲斯的样子。我甚至有错觉 - 下一秒，地上的银色小酒壶里窜出来一缕白烟告诉我可以满足我三个愿望，或是墙上挂着的毯子后面有秘密通道指向强盗藏宝的山洞。



（银饰店）


（陶瓷店）

（乱七八糟啥都有店）像local一样逛街

来之前朋友告诉我菲斯要小心false guide - 就是带你转一圈找你要很多钱的。可是我在这里问那么多人路，每个人都非常热情耐心，小孩子跑过来带路也没有找我要钱，和自己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我就这么晃晃悠悠走到了Jnan Sbil公园，又有人主动跟我讲话，我好脾气地随便回答两句以后他突然问我，你去过犹太区么？就在附近。我自然没有。他就指着旁边一个人说，你让他带你去，他很好人。我扭头一看，一个穿着白毛衣的不太起眼的黑哥哥坐在那里。我眉毛一抖正要拒绝，黑哥哥说，我不要你钱的，就像个朋友一样带你去转转吧。我一想，反正大白天自己本来也是要走路。结果他在我犹豫的时候瞬间起身跟了过来，我错过了最佳拒绝时机，那就看看吧。他上来自我介绍说，我叫Mohamed（这里叫这个名字的大概有一半人吧），我是南方沙漠里来的，所以才这么黑，别的地方的人没这么黑。哈哈。他这么一说，我简直要乐了。于是我俩就聊了起来。穿过一堆巷子绕来绕去，他给我介绍犹太区，介绍城市的历史，我俩聊到这里很多骗子，他还讲到自己的工作，说自己在一家酒店做reception。他兴致勃勃地给我看了自己的工作照片，穿着白色当地服装站在酒店里，人和背景融为一体，只能看到衣服。我说啊看不太清楚，他说是啊，光线不好。

这时下午2点我有点饿了，想吃午饭顺便找个借口和他说再见，结果大约“我要吃饭了”是个非常非常委婉的再见方式，他听到后开心地指着一个路边摊说，可以啊，这里的汤很不错，我们在这儿吃吧。呃…好吧…走过去小屋子里坐着的一群黑黢黢的本地人对我微笑。我们就点了摩洛哥当地非常普遍的一种豆子汤，蘸饼吃。我低头吃饭，目不斜视假装自己看不到旁边老头手上的泥。我边吃边琢磨，这碗是怎么洗的呀，怎么才能不碰勺子把汤喝掉啊。后来又来了几个人之后空气中开始飘着一股奇怪的骚味，这时我已经开始回想自己体检报告里有没有乙肝抗体了。即便如此，我还是在他问我好不好喝的时候淡定地说好喝，并且毫不犹豫拒绝了再来一块饼的建议。他付了钱之后跟我说我可以继续带你逛，但如果你觉得想自己一个人走了可以随时告诉我，这时我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若是把一个善良友好的人当作一个居心不良的人防备，才会伤了人家的心吧。

这时候我们已经穿出了犹太区，走到老城的边上，他指着旁边，说我家在这里你要不要来看看喝杯茶啊。我说你家有人么？他说有的，我妈妈姐妹都在。答案应该是不要。但是大约当时日光很亮，大约刚吃饱喝足我脑子慢，大约我的确很好奇，大约觉得他没有特别健壮，我说那好吧。答应完了想，如果他家里没人，我就迅速跑开应该也来得及。

进去之后他家也是riad结构，方方正正的三层楼，中间是空的，每层有一些房间住着家里不同的人，房顶呢，用来养狗养鸡。这种特殊的房子结构，大约也和当地温度，地形和家庭结构有关吧。我跟他妈妈，阿姨，姐姐打了个招呼，在楼顶上观摩了一下他家狗狗打滚的把戏，还淡定地喝了两杯薄荷茶，蹭了一会儿wifi。最后一看三点了，需要回我住的地方，这才跟他讲再见。

出门回想，自己真的是胆大包天。这种事我以后再也不做了。

大保健

回酒店以后老板带我去hammam，也就是我一个同事极力推荐我去的摩洛哥澡堂。澡堂自然良莠不齐，我直接找了当地最好的一家，因为觉得澡不能乱洗。网上research了一下，有用信息不是很多，我也就白纸一张地去了。进去之后很快意识到了之前一直困扰我的语言不通的问题在澡堂里达到了最大化-我不说法语阿拉伯语，他们不说英语西班牙语。幸好进门后坐在那里有一个刚刚洗完的阿航的空姐用英文给我指点-“你只穿内裤进去，都是女的不要害怕，她们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的。” 呃。。泳衣果然白拿了。我被人塞了一小包scrub的东西要抹在身上，然后被人领进了桑拿房。在桑拿房我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转悠了两圈把那包黑乎乎的泥抹在身上，就被领了出来 - 一旁有一排石板可以躺在上面，有人会帮你洗洗搓搓，目测了一会儿觉得这和国内泡温泉蒸桑拿时见过的是一样的，我也就比较安心了。躺上去之后颇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语言不通的我完全靠比划和人家交流，好在什么洗发水沐浴露翻身低头也都不难猜。帮我洗澡那个大姐很严肃，我猜她大概是不爽面前这个无法沟通还晕头转向的亚洲人。而我呢，本科毕业以后告别了澡堂生活再也没去过女性裸体这么多的地方，于是颇为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并得出了外国女人并没有多出一个胸的结论。本来为自己这种偷窥的行为有些羞耻，转念一想，她们没见过亚洲人肯定也在看我呀，我看回来又有什么不应该了。在砧板上被搓搓抹抹洗洗repeat之后，我感觉自己掉了一层皮，然后被领到了一个池子里。这个池子里完全是冷水，大概就是要收缩毛孔用的吧。我在里面如坐针毡了2分钟左右，实在忍不住跑了出来。自己再去淋浴的地方冲一下，算是走完了hammam的整套流程，洗完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呢。

后记

有人来过之后说菲斯人都想多赚钱，很商业化。我完全不同意这个说法，相比于很多过度透支自己那一点点legacy的旅游城市，菲斯做为世界上最大的步行城市，非洲的雅典，摩洛哥的文化之都，它现在还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其非商业化的证明。比如我和菲斯人聊天，总觉得他们很看不起马拉喀什这个外国游客最喜欢的旅游目的地 - 他们说那里的手工都是从菲斯过去的。菲斯整个老城融合了很多文化不同人口，住了30万人。这30万人都在围墙内生活，开个小店，早上和家人喝茶，白天在路边调戏一下游客，去当地澡堂洗个hammam，晚上老城关闭了也就没什么活动。守着一屋子漂亮的手工艺品但并卖不出多少赚不了很多钱，好在东西便宜每天也不用怎么花。大家都做差不多的事情，没有谁格外贫穷或是格外富裕，和街上的人都相互认识，也许从爷爷辈就开始了 - 生活完在这个城市里解决，也没有没有往外走的需求和野心。游客是生活里唯一的变量，没有刷卡，只收现金。我觉得我再也没见过比这更不商业化的城市了。



(老城大学图书馆里的书 - 这是全球最古老的大学，虽然一个字也不懂，但看起来是不是很有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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