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琴——因情现声

 

2017-02-27 王婷 得一琴馆应朋友之邀,我于12日赴西安一睹长安琴坛老谢收藏的民国斫琴名家秦华所制,...

    应朋友之邀,我于12日赴西安一睹长安琴坛老谢收藏的民国斫琴名家秦华所制,曾为管平湖先生所用的一张老伏羲,期间,幸以结识长安斫琴小有名气的李江伟老师。李江伟2008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雕塑系,并留校任教,李江伟自幼习箫,对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甚是喜爱,学习古琴是儿时的一个梦。后机缘结识长安老琴痴李延民等人一起学习古琴,耳濡目染遂兴起斫琴念头。


(李江伟的斫琴小院)

2010年,李江伟开始尝试自己斫琴,在自家单元楼里办起工作室。时间久了,由于条件限制,怕吵闹邻居,单元房里不具备古琴阴房等条件,个人也厌烦了城市的喧嚣,遂租了秦岭山下的一处二层农家小院,专心斫琴。



院内,靠墙堆放着从福建搜集来的陈年杉木,李江伟说,斫琴讲究用放置数百年的老料,老木不容易变形开裂,木性稳定,做出的琴音清悠回味,每年,他都要抽出时间去搜集老房梁木。院中,摆放一张木工台,李江伟要在这里进行开面、挖槽、调音等一系列步骤,东侧的厢房则被改造成了候干的窖房。



选好材料,确定样式,用线锯锯出琴形,将琴面刨出需要的弧形,然后挖槽腹。这是斫琴的关键步骤,往往需要耗费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挖槽腹过程中,需要不断用弦绷子不断上弦试音,直到声音达到斫琴师的标准,接着用树胶把琴面和底板合在一起,用绳子困紧再用架子夹住四周进入窖室候干。



十天半月之后,去掉绳索,打磨后将岳山、冠角、龙龈、护轸等用树胶贴上,再进窖室候干打磨,才能裹布上灰胎。布是葛布,灰是生漆加鹿角霜。



灰胎的配比由于漆的产地而略有不同,李江伟用的漆是小院背后山上漆树的漆,甚至自己都需要进山割漆,灰胎由粗到细大概要上十几遍。灰胎自然温度下难干,每次上完就要进窖室(窖室需要控制80%湿度常年室温25—30摄氏度),每隔十天半月拿出打磨重复十几道,之后才上漆、擦漆、推光、上徽、上弦。至此,一张琴才算基本完成。



李江伟第一次斫出成品耗费了两年多时间,这是一张传统仲尼款式,深褐色透出鹿角霜,材质老杉木,红木护轸,用的钢弦,漆工做得非常漂亮,音色清亮略紧。我感叹第一次斫琴就可以做到如此的音色,实为不易。李江伟坦然道,其实这张琴目前的状态是经过一直反复的微调才达到的,并且目前他对于这样的音色也还不能完全满意。经过六年潜心研磨,李江伟每年可以出五六把自己比较满意的琴,他的作品也只在朋友的圈子里传递。

我曾问过李江伟,有没有寻求过其他技术的支撑,例如以前雕刻方面,工具方面,有没有再次寻师。李江伟认为在琴的外形上,自己以前是雕塑专业的,这个基础使得李江伟在定形制方面有优于他人的优势,但是在挖槽腹和刨面板方面,美术的那一套完全用不上甚至还会成为一种阻碍,古琴的每一个部位的比例都有自成的体系,工具方面,李江伟并不是太讲究,顺手即可,就是一般的木工手工工具;而寻师,李江伟参考更多的是宋代斫琴专著《碧落子斫琴法》,一张琴的音色是反复调整修正最终达到理想的。


 

    2015年,李江伟辞去了美院的工作,孤身一人在终南山脚下潜心斫琴,下图是李江伟最满意的一件作品,琴身通体朱砂,还有最后一道面漆没有刷,用的普通钢弦,依旧上百年老杉木。焚香落座,苍古、醇厚、激越的声音从指尖流出,一切的清苦、落寞,都是为这隽永的声音而来,时间只流淌在这一刹那。



画面转回成都,结识四川音乐学院美术学院的郎海涛老师其实已经有些年岁了,但知道他自己会斫琴,还是近几个月的事。1月18日,我慕名拜访了郎海涛老师。郎海涛老师是川音美院动画系老师,平时喜爱民乐,后拜师胡锦蓉老师学琴,在此期间结识胡老师先生辛华。课余,见辛华老师自家阳台斫琴,顿时兴趣大增,辛老师也不保留,欣然接受教郎海涛斫琴。岁月流淌,郎海涛已跟随辛华老师斫琴六年光景。

郎海涛第一件作品,是一把通体黑漆的杉木混沌,丝弦,声细略单薄,耗时两年多。斫琴之路并不顺利,虽然有着辛老师的时时指点,对于全新的一个体系,郎海涛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在上面。基本每天下班后,晚上都泡在了全国各大斫琴的论坛里。下图是郎海涛的混沌;



和其他人不一样,郎海涛斫琴更多是自身兴趣爱好,并没有以此为职业的打算。即便这样,郎海涛还是为自己的斫琴专门租了一套单元房作为工作室,里面错落有致,哪怕是工具,都安放得井井有条。



这悬挂在墙的是刨子,各式长短尺寸,刀片是日本原装工具,由于日本刨子是使用习惯是向外推,和中国人的使用习惯不一样,郎海涛就只购买了刀片请国内师傅按照国人使用习惯制作了这一套工具。



这是线锯和锯木头的大锯标尺等



工具台,上面整齐排列各式木工矬、铲子、手工刨子、砂纸、磨刀石等



这是全套的马鬃漆刷,型号不一,有的用来刷琴的大面,有的用来刷琴侧面,有的专门刷缝隙,有的专门刷胶。这套工具也是郎海涛请国内师傅仿造日本制作,刷毛长短、厚薄、软硬都不同,是相当趁手的刷漆工具。



由此看来,郎海涛是一个完美的工具控,并且也不似很多人讲究琴材一定要是老料,他反复强调,音色好坏其实要有一双洞悉一切的好耳朵,要听,要反复推敲。哪里音木了点,需要打薄;哪里音飘了点,需要加厚,全靠耳朵的判断。每件材料都不一样,每个形制都不一样,挖槽腹并不能一概而就,这更多需要经验的积累。

斫琴的世界,朝而晚夕,他们都在这清淡的小屋里从容度过。在这不断重复的日子里,他们乐此不疲,倾注自己的精力,抛开繁华,追寻内心不变的理想。这是琴给予他们的世界,让每一个浸入的人无法自拔,笃静生慧。这也是斫琴人赋予琴的生命,斫琴人将自己的精血,灵性渗透琴的每一寸肌肤。当每张琴静静安放在您身边的时候,细碎的光影透过窗投射到您的桌,琴面泛起阵阵斑驳,与心相互颤动。拾起指尖拨动她,那一丝丝情愫随着琴音,滑进您的心尖儿,久久不散。不论操琴还是斫琴,都是自我修行,我们为声而来,逐声而去。

(谨以此文纪念在西安与大山、嘉哥、西安老琴痴、李江伟、老谢等所有人的美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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