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小话】第一谈 • 文人DIY中不能说的秘密_【藏物说】

啥？x0a不仅能写诗作画、吟风颂月，还能亲制纸墨？x0a厉害了，我的哥（姐）！...

始终觉得，文房之于文人，不仅仅是用具之于使用者，他们之间，是很有些惺惺相惜的。

正如清人张仁熙所言：“其（文房）道可大焉。由其道可以隐、可以癖、可以博物、可以文、可以悟为文之理，可以教养、可以佐理，可以垂训于后裔而戒天下之侈也。”

从表心性文思的角度来说，文人的DIY就很有意思了，它们不仅仅可以致用，更悄悄透露了主人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前半生是名妓，后半生是道姑，惊才千古诗，几段伤心史……聊是生命如此传奇，薛涛最为人知的，却是“薛涛笺”。

薛涛制笺图

35岁时，韦皋暴毙，已看清权贵薄情、久欲脱离乐籍的薛涛终于恢复了自由，栖身于浣花溪边。她酷爱写诗，常嫌当时纸张尺寸太大、情致不足，便生自造之意。

才女薛涛挚爱红色，加之居所四处可见红色木芙蓉花，于是她以木芙蓉的皮、花汁和浣花溪水为材，自创涂刷染色法，突破了传统的的浸染法和一般的纸色，将自己的小诗笺做得颇具个人色彩。加之浣花溪水清滑明净，故此兼笺光洁可爱，余者莫可争。

之后，薛涛又依此深化染色技法，创出深红、杏红、明黄、深青、浅深绿、浅绿、铜绿等十种颜色的“十样变笺”。

才女独制且颜值居高，故此笺经世流传、被文人争相收藏，正如苏易简《文房四谱》云：“……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后裁诸笺亦如是，特名曰薛涛焉”。

然而，对于薛涛而言，制笺的初衷里可能隐藏了她对一生挚爱的相思。

民国制薛涛笺

“薛涛笺为元稹所作”，学术界从未有此定论。但翻遍诗文典籍，却可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北宋李石《续博物志》载：“元和中，薛陶（涛）造十色笺纸，以寄元稹，稹于松花纸寄诗赠陶。”

薛涛造笺，寄于爱人做往来之凭，而元稹则回复情思曰：“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寄赠薛涛》）

回溯源头，桃红色的薛涛笺首制于“元和之初”，而与元稹相遇，则在“元和四年”，这样的时间巧合，不得不引人浮想。

况且薛涛在《寄旧诗与元微之》中，也有自白：“长教碧玉深藏处，总向红笺写自随”。

可见，小诗寄嫣红，这样的妙物中确是有一份爱慕与相思的。若再返回头去看元稹的滥情与辜负，这场才女与渣男的纠葛便更令人觉得唏嘘了……

比起薛涛精研细制、微情入深的浣花笺，东坡制墨颇有些救场如救火的意思。

彼时，东坡先生正陷于人生与做学问的双重窘境。

绍圣四年，苏轼受尽迫害和排挤，被贬至海南，那时的他已年逾花甲。海南儋州地处偏远、物资匮乏，别的尚可忍受，然无墨却令老苏很是捉急——

不仅要依照父亲的嘱托完成《易传》、自己《论语说》《书传》两部作品的写作，还要为儿子苏过抄录《唐书》和《汉书》，实可谓不可一日无墨。

基于此，他打算依照自己以为对制墨工艺的了解取材海南当地的松树来亲自制墨。

东坡制墨

这是一个其乐无穷的学习过程，东坡先生随即变身“好奇宝宝”。他在自己的制墨日记《书所造油烟墨》中兴致勃勃滴说：“凡烟皆黑，何独油烟为墨则白，蓋松烟取远，油烟取近，故为烟所灼而白耳，予近取油烟，继积便扫，以为墨皆黑，殆过于松煤，但调不得法，不为佳墨，然则非烟之罪也。”

即能制所用，又可知未知，实在有趣。

然而，危险也时有发生。他的《杂记》中便记有一桩：“海南多松，己卯腊月二十三日，墨灶火发，几焚屋，遂罢。作墨，得佳墨大小五百丸，余松明一车仍以照夜”。

屋子差点被烧也不在意，只是急忙从残灰中搜索到油烟，再混合牛皮胶做成了墨条，他称其为“海南松烟东坡法墨”。第二天想起昨晚经历竟还豁然大笑，连说“苍天佑我”……这心也是够大的。

后来，杭州制墨名家潘衡得知此事便慕名前来与其切磋制墨法，并在松油牛皮胶的原作中加入了海南当地的沉香，大增其固化程度。再后来，此墨由潘衡传至苏州，命名为“东坡墨”，一举扬名。

清人高凤翰，字西园，号南村，又号南阜、云阜，又有别号40多个……扬州八怪之一。集画家、书法家、篆刻家于一身。暮年右手染疾而废，后以左手行绘画、书法、篆刻事，乃一奇人。

极嗜砚，藏砚有千，自刻165方，曾著《砚史》。

《砚史》拓本

为啥叫他“烟台痴汉”呢，因为他在好砚面前简直毫无节操。彼时，李健斋处有一米芾之旧砚台，被砚痴得见，爱不释手之际竟“坚乞之”，主人不愿割爱，于是这南阜仙森也不管何谓“君子不夺人所爱”，竟然“几至据船狡狯”，终于收得这方挚爱。

堂堂一七尺男儿、书画大家，几次站在船头：你给不给我？不给我就跳船了！……这画面实在太美……

爱到极致要么自甘沉沦，要么自我救赎。高凤翰显然选择了后者。他亲自操刀，制砚颇不拘于常制，可谓潇洒随意。

如他自述：“截砚材余一斜角，众共笑弃之。余取加锤凿，尤相嗤不已，谓且徒劳耳。凡经两昕夕而砚成，形制浑古，则笑者又哗然称噫，世事大都如斯哉。”

抛灵思、宣才情、高度的个人标志性，这是文人制器之精妙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