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第一章，神秘的来客

我来，是为了完成我的使命。...



一支军队在沙场上集结，整装待发。这是一场国王御驾亲征的战役。无往不利的雄狮，西非马里帝国的国王穆罕默德就如同斯巴达勇士那般全副武装，单枪匹马地屹立在军队的最前头。在他身后的忠诚将士们注视着他们的国王抽出他的佩剑，等待着他大声地喊出一句出发的口令——那声呐喊铿锵有力，似有身先士卒，破釜沉舟的魄力。但就在士兵欲想回应国王的号召，将如倾泻而出的洪水般出征之际。在士兵方队的背后后，有飞箭如同击空的黑鹰般升起，密密麻麻，一刹那间便布满了灰尘滚滚的天空，中间没有空歇的地方，整片伟大的黄金之都的大地似乎一下子就进入了深夜。听闻到声响的国王和将士们回过头望去，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飞箭就似黑雨点般大片大片地落下。没有士兵是能够躲开这场雨的，国王也不例外。事实是，那落下来的第一滴雨，就从后背刺穿国王的前胸。他惊愕地，颤颤巍巍地抬头望了望瞭望塔，他想看看自己的卫兵，看看他还在不在，只见在那高高的塔架上——他极其信任的心腹身中了二十余箭，那些箭似乎是一下子就插满他身躯的——他一声不吭地倒了下来。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国王心里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自己大势已去了，但只要卫兵还是忠诚的就好！他临死前只是看着他扑倒在地的瞭望兵，那健硕的身躯也已成瘫软无力的肉泥，国王和卫兵都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希望不是在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故乡……

屠宰场的不远处就是马里王族的城堡，此时外面是如此的喧闹，但城堡里面却安静冷清地像是另一个世界。透过富丽逼人的玻璃窗，发生在窗外的大规模屠杀显得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从屠杀开始到收拾战场，仿佛是眨眼间发生的事，如同一部排练得几近完美的戏剧——这是高超的阴谋才能够达到的效果。

站在窗前的有三个人。

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长得相当地精致漂亮——金色的长发，干净而轮廓鲜明的白种脸蛋。他穿着贵族的衣服，但举止不拘一格。站在他旁边的很显然是位国王大臣。

那贵族公子目光炯炯，他好像无心去留意窗外的哀嚎、绝望或者是相反的狂喜和贪婪，他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神情麻木的大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看着横尸遍野的战场的远方，看着到处有人发疯、抢掠或逃窜的荒野，搂过了那大臣的肩膀。他的手指指着窗外远处，叫那大臣顺着他手指的方位望过去，说，

“你看看，那个湖那边，看到了吗？那是哪个傻子？你见的人多了，你看看。看到了吗？所有的人，都在参与这场表演，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湖边爬来爬去的，像个误入舞台的观众？他是谁？”

“回禀天子，你说的可是湖边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白色长发的男人？”

“没错，就是他。”

“回禀天子，他是一名异教的传教士，他不过问世事。”

“他爬来爬去的，你看到了吧，你知道为什么他爬来爬去的吗？”

那大臣又往窗外望了望。

“回禀天子，他应该是滑倒了，爬不起来，那湖岸边全是淤泥，非常地滑。”

那贵族公子听到这解释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那么简单，他看起来像是个炼金术师对吧？我要见他。既然他是观众那他就该在这里。你能够帮我带他过来这里见我吗？我就在这里等。”

“好的，遵命，我马上就去办。”

那大臣低着头，紧张仓促地离开了房间。

待房间的大门被关上后，那位贵族公子收起了他的笑脸，转过头来端详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这是一个不速之客。

他一直站在另一扇窗口，望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贵族公子十分注重礼节地对这个陌生人行了一个礼，

“你好，先生……”

他正想问那个陌生人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时，那个陌生人便开口说了话。

“你并不像一个疯狂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打算干这么疯狂的事呢？”

他转过了头来。在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斗篷下面，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你从哪里来？”

那贵族公子扬起嘴角笑着问。

“我来自中国。”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惊为天人的少女跑了进来，倚在了那贵族公子的身边。

那贵族公子一把抱过她，兴奋地看着她，那少女迎着她恋人的眼神，一脸疑惑地问他，

“怎么啦？”

那少年向她示意了一下那穿斗篷的陌生人，对她说，

“你看这位先生，他说他来自中国。”

那女人的眼神离开了她的爱人，望向了陌生人，

“真的吗？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中国人呢！你好，你的眼睛真特别。”

她向陌生人行了一个礼。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可是一名稀客啊，坐下来和我好好聊聊吧！”贵族少年欢快地张开了他的双臂。

“我去准备点午餐，牛排好不好，这里可只有我才会弄牛排。”那女孩显得额外天真可爱。没等陌生人回应，她便又一溜烟地跑出房间去了。

“她就这样。”贵族公子无奈地耸耸肩，看得出来他非常宠溺他的这个小情人，“不过牛排真的非常不错，相信你会喜欢。”

这句话刚刚讲完，那女人便回来了，推着一辆黄金的餐车。好像早就准备好了放在门外，就差推进来一样。

陌生人取下了斗篷上的兜帽，在为那时常备好清水的金制洗手盆中仔细抹去尘沙。他开口和那贵族公子说话，与此同时接过了那漂亮女人递给他的餐盘，餐盘上有一块小牛肉。他咬了一口牛排，肉质很嫩，是西方的做法，这味道让他很怀念。在这古老的西非大陆，这可真是罕见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是吗？你为什么反叛你的国家？”

那金发的漂亮男人一边嚼着牛排，一边顺势躺在他方才坐的大床上，把手中的餐盘高高举起来。

“我注意到了许多许多关于你的细节，就在刚才，我最尊敬的客人。不要把我看成乳臭未干的小鬼头，我可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呢。与其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不如你来解答我的疑惑吧，这样更合理不是吗？你也好，那个傻里傻气的炼金术师也罢，我一直想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人存在。在我遇到我的爱人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和我一样的人应该有千千万万。所以，如果是，你就告诉我吧——突然就出现在这间房子的稀客！比起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我更在乎你到来的道路。如果你不是，我说的可就是胡言乱语了，而我，是不会让听到我胡言乱语的任何一个人活着的。”

陌生人望着正专心致志吃着牛排的那个漂亮女人，面对那思想危险的年轻人的恐吓，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男人表现得格外地冷静。

“喔，原来她也是旅行者之一吗？怪不得，看起来我的判断甚至需要大幅地更改才行。按她的表现来看，的确她是个更活跃的旅行者，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奇才。”

“你能够去到多远的地方？”那少年突然停下了他不断将牛肉送入口中的动作，望着天花板冷漠地说。。

“对于你们来说，我是个不存在的人物。我来自未来。”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跨越了多远！”那个贵族公子失去了淡定，从床上支撑了起来。

“你们只能回到过去是吧……”陌生人吃完了牛排，他感觉到满足，这种轻松他很久没有过了，“那么，对于你们来说，我是个能够回到未来的时空旅行者，现如今，我只能回到未来了。”

“什么，什么意思？”那金发的男子站了起来，心情急躁起来。而他的情人还在悠游自在地吃着她的牛排，看着她眼前两个男人的谈话。

“你有一点看法是对的，和你一样的人有千千万万——在这个无垠的宇宙之中。我相信这一点，因为我已经见过许多旅行者，而这之中有宣称他们的时代能够合理开发能力的——我去过他们的时代，亲证了这一点……”

“请您说得详细一点好吗？我非常感兴趣，如果你说你只能穿越回未来，你是怎么来到我这里的？”

“我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我的王。”陌生人放下了他的餐盘，重新走到了窗边，“你是个很谨慎的年轻人，也非常聪明，你没有企图改变历史，但你的无知也开始于此。你只能回到过去对吗？”

“是的。”

“你回到过去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对吧？”

“是的。”

“你并没有去过没有你的存在的时代。”

“从未试过。”

“你不是没有试过，而是不能。事实上，你曾经失踪过很久，因为你不能回来。”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控制吗？不，你错了。我现在能够……”那男人摊摊手正想反驳。

“只从你遇到这个女孩之后吧。”

那金发男子沉默了，他回想着过去，动作僵在那里。

“你也从未去过没有你存在的时代对吧。女士。”陌生人扭过头和吃着牛排的女人说。

“是的，我害怕。”

“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陌生人又转过身去盯着金发男子说，“你们能够回来是极其罕见的事，事实是，在我的经验中，你们这种情况之前我从未遇见过。这个女孩有惊人的天赋。你以为可以改变历史，历史也的确给你改变了，但所谓改变的方式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受你影响的世界有无数个那么多，而不是只有一个，你只要还拥有这个女孩——这个从一开始就先你一步找到你，并一直陪伴在你左右的天才——你就还能够继续改变历史，但一旦失去她，你还打算穿越的话，就只会迷失在这无穷的宇宙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男人已经流露出焦躁的神色。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以为的历史根本就不存在，你所去到的地方，不过了另一个宇宙罢了，你所改变的，不过是另一个宇宙的历史罢了。”陌生人那双黑色的眼睛离开了窗口紧紧地逼视着他。

“不可能，我明明……”

“越是接近的宇宙，历史就越是接近，可能只是一粒尘埃的形状不同，就有了不同的宇宙。你们的穿越范围非常窄。可能这是由于你们作为天赋的旅行者的缘故，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未来，也是不存在的吗？”那少年站了起来，他的眼神突然黯淡无光。

“是的，你想要看到的那种未来只存在于其他的宇宙。还有一点，你的直觉是对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不能再回到过去了，我只能去相对于此的未来宇宙。而那宇宙又相比起我来的宇宙来是过去。我并不清楚是为什么，所谓的时空旅行，是靠分离一种未解的能量实现的，而实现时空旅行的路径则有两种，一种是时间旅行，一种是空间旅行，但其实只是看待宇宙的方式不同罢了。目前我所知道的是，各个宇宙，都走的是空间旅行的路径，一旦在旅途中，跨越的时间和正在跨越的时间都是忽略不计的。也即是说，无论你经过了多少时间宇宙，你本来的世界，和你穿越过去的世界，都一样地计时。或许空间旅行所能够到达的宇宙有一定的规律属性，有一些宇宙，是通过这种方式所不能到达的，而过去和未来，如果它们真的还存在，或许是在这些宇宙之中。我和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不要再穿越了。”

“为什么？怕我会搅得一团糟吗？”

“我说过了，和你一样的人或许有千千万。不止有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游走在其他宇宙中的我和其他可能存在的时空旅行者。当然，还有千千万万的你。他们都可能因为你的作为而来找寻你，或者打算找寻你，甚至不排除有人通过时间宇宙路径去寻找过去的你，而这之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数你自己，是不是包括了这位姑娘也说不定。虽然以我现在的知识范畴来看，只能把你们理解为空间宇宙的天赋旅行者。另外，有一点你需要知道，就算是我，也不能精准地控制旅行的时间和目的地，而且跨越的宇宙越多，待的时间越长，旅行就越不精准。而她，”陌生人看看那美丽的年轻女子，“不是不能回到未来，而是用她的天赋保证你们能够精准地回到你们自己的时代，她能够准确定位你们在宇宙中的地位，但也会有极限吧，虽然在空间宇宙的世界中，改变多少历史与定位本身无关，但你们离开你们的时代越久，你们的时代和你的联系就会越微弱，而你们的能量本身就太弱。你们并不孤独，可也并不自由。”陌生人的双手抚了抚那惊慌失措的贵族公子的肩膀。

“怎么可能？不可能？”

“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残暴的君主，你在过去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包括你自己。但有经验的时空旅行者的杀戮不比你显得聪明或仁慈。我只想奉劝你，就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不要对你不存在的世界感到好奇，或许你可以突破你天赋的局限，但是这个女孩可能不行，正是足够窄小的范畴才能够让天赋正常发挥，如果离开，天赋或许还会成为致命的祸害。”

“你究竟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你已经迷失了，你又何必来到这里说这些！”

“你到底还是对我此行的目的感兴趣了吗？”陌生人的黑色眼睛突然泛起了泪光，“我的确是迷失了，但也只好迷失下去了。我来，是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已经太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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