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下三部曲之三】故乡的字牌

 

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乡土文化不能逐渐流失,我也希望,某一天当我再回故乡过春节的时候,还能和父老乡亲们聚在一起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字牌。...


全世界只有不到1%的人关注了湘南徐公
你真是个特别的人



在我的故乡流行一种大众化的娱乐方式,那就是打字牌。它类似于搓麻将,但稍有不同,因其简捷方便,其玩法也变化多样,相对麻将而言,它更受村民的喜爱。

为了让各位读者比较深入地了解故乡的字牌,以消除阅读的障碍,在行文之前,有必要针对字牌的有关常识、术语及数胡子做一些基本的阐释。

和扑克一样,字牌也是用纸做成的,但略有差异。它是用一种比较特别的纸做成的,这种纸的厚度、挺度、硬度和柔韧性,都优于扑克,而且在其背面涂了一层油。它的外观呈扁长形,也就是其高度远胜于其宽度,像一块竹片。鉴于字牌这种优良的特性,故在洗牌、抓牌和理牌的时候,字牌不至于招致破损,如果保养好的话,往往能用上好几年。

字牌的正面为中文数字,背面一般为醒目的红色。字牌一共八十张,小写中文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各四张,大写中文数字“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各四张。这些数字一般呈黑色,只有中文数字“二、七、十、贰、柒、拾”才呈红色,也就是黑牌共56张,红牌共24张。

打字牌可两到四个人,一般是庄家首先抓牌并负责数牌,庄家抓21张牌,其他的人只抓20张牌,剩下的牌留在桌子上,我们叫做塘。打牌时,由庄家先出牌,按照逆时针的顺序,能吃能碰能插的则从自己的手中出牌,并将其放在桌面上,成为一堆。若什么都做不了,则从塘里抓牌,将从塘里所抓的牌和从手中所打出的牌放在桌面的另一堆,所以在打字牌时,每个人的前面一般都有两堆牌。若是四个人打字牌,实际上是三个人真正在玩,另一个人则负责数牌,并按照逆时针的顺序轮流数牌。至于如何才算赢,只要手中的牌圆了,且凑够了胡子,可6胡,可9胡,可15胡,可21胡,对于这些大中小胡,我们一般以折中的方式选择15胡。

下面就打字牌的基本术语做一些深入的解释。

洗牌,在打完一局后,需将牌整理好,使字牌的数字面和红色面同朝一个方向,每只手各拿一堆牌,相互交叉切入,并反复两到三次,以使字牌能有效地错开。

切牌,在洗好牌后,将牌码成一堆,由庄家左手边的那个人将牌拦腰斩成两叠,这两叠可多可少,没有硬性规定。抓牌时,庄家需从下面的那一叠开始抓起。

塘,在抓完牌后,剩余的一堆牌叫做塘。

圆, 三张牌或四张牌视为圆。若要圆,务必要遵循以下规则。其一,顺子。三张牌不仅要相连成序,且必须大小写一致,另外还有一种特殊的顺子,如一二三、壹贰叁、七十二和柒拾贰;其二,三张。三张牌的数字一样,但允许大小写混杂。四张牌想要圆,则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四张牌必须一模一样。

垄,当四张牌一模一样时,是为垄。垄有两种情况,一是在抓牌的时候,一次性抓了四张,二是自己首先抓了两张,在打牌的过程中,自己又从塘里抓了一张,然后把它煨了,最后自己或别人再从塘里抓了一张,这种情况也算垄。在将垄放于桌上时,一般是下面三张牌的红色面向上,上面一张牌的数字面向上。

坎,当手中有三张一模一样的牌时,是为坎。对于坎,那是不能拆散的,否则视为犯规。

作对,当手中其它的牌都圆了,但还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牌,这种情况视为作对。但作对的前提是自己首先得开昭,否则不能胡牌。

胡,当你手中所有的牌都圆了,或者有作对跑双的情况,是为胡。

臭,若一局打下来,谁都没有胡牌,谓之臭。

吃,即普通的圆牌,可以吃别人打出来的,也可以吃塘里的。

插,当别人打出一张牌或是从塘里抓出一张牌,只要数字相同,可以插,不分大小写。若符合顺子的情况,也可插,但须分大小写。不过,你只能插上家所打或所抓的牌,上上家的牌你是不能插的。当然,这是三到四个人的游戏,两个人则另当别论。另外,你在打牌时,也可将手中的牌按照这两种规则不停地理牌,争取使手中的牌快点圆满。

过,当有机会插牌的时候,由于你的疏忽或弃权,你没有及时插牌。待机会又降临于你时,而且这次所要插的牌与第一次完全雷同,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允许再次插牌,是为过。

碰,当你手中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牌,若别人打出一张或在塘里抓到一张这样的牌,视为碰。当然,你可碰可不碰,视个人情况而定。

煨,当你手中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牌,现在又从塘里抓了一张这样的牌,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煨,否则视为犯规。在将牌煨于桌上时,一般是下面两张牌的数字面向上,上面一张牌的红色面向上,并摆成十字交叉状。

下伙,当上家从手中打出一张牌或从塘里抓出一张牌,你可以插牌组成一个顺子或“七十二”、“柒拾贰”特殊组合,而此时你的手中还有另外一个顺子或特殊组合,但其中一张牌必须与你刚才所插的那张牌完全雷同,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视情况将手中的这个顺子或特殊组合一并放下,是为下伙。

开昭,一般有两种情况。其一,自己手中有一个坎,当别人打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牌时,可以吃,谓之开昭;其二,自己手中有一个对子,先是碰了人家的一张牌,然后自己或别人从塘里又抓到一张一模一样的牌,这种情况也算开昭。

重开昭,在首次开昭的情况下再开一次昭,是为重开昭。不过,首次开昭时需从手中打出一张牌,但重开昭时则无需打牌,也无需从塘里抓牌,由你的下家从塘里抓牌。

钓鱼,在打牌时,你已经开过昭了,而对于手中的牌,胡子够了且差不多快圆了,但仍有一张牌形单只影,作不了对。这时,只能等待别人打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牌,或是玩家从塘里抓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牌,是为钓鱼。

放炮,当你所打出的牌正是别人想要胡的牌,那么你就是放炮者。

抢胡,当你觉得手中的牌胡子够子且快要圆了时,便打出一张于自己而言毫无用处的牌,但这张牌可能会成人之美,使别人开昭、重开昭乃至胡牌,是为抢胡。

自摸,你所胡的那张牌是你自己从塘里亲自抓来的,这种情况是为自摸。

打字牌的基本术语介绍完了,还有必要讲解一下如何数胡子。

打字牌不比搓麻将,它需要数胡子,这也是打字牌的精妙之处。它一般遵循这样的原则,大坎为6胡,小坎为3胡,大垄为12胡,小垄为9胡,大开昭9胡,小开昭6胡,大碰为3胡,小碰为1胡,大煨为6胡,小煨为3胡,对于“壹贰叁”和“柒拾贰”这两种插牌方式皆为6胡,对于“一二三”和“七十二”这两种插牌方式皆为3胡,至于其它的插牌方式一律没有胡子。另外,在打牌时,若碰变开昭,按开昭算胡子;若煨变垄,按垄算胡子。当谁胡牌的时候,就按照这个原则数胡子,以胡子的多少来仲裁输赢抑或判定赌博金额的多寡。

至于打字牌的游戏规则,这里就不再赘述了,只要大家在上文读懂了关于字牌的基本常识、术语以及数胡子的详细介绍,哪怕是一个生手,都能揣摩出一个如何打字牌的门道来。

要成为一个打字牌的高手,就要达到一种能掐会算的至高境界。所谓掐就是将手中的牌不停地调整位置,好比你是一个大将军,而牌就是你的千军万马,你要根据实际战况,快速理牌,有效出牌,尽快使手中的牌变圆。所谓能算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根据别人所打出的牌和你手中所持有的牌,估计塘里会有什么牌,或是预测别人会打出什么牌,从而调整战略,钓取你想要的那张牌。根据熟能生巧的逻辑,打字牌的频率多了,再加上本人的悟性,成为一个打字牌的高手也不是难事。在玩家旗鼓相当的情况下,谁将问鼎中原,就只能决定于洗牌、切牌和谁当庄家这些微妙的细节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手气。

在故乡,打字牌是一种妇孺皆知的娱乐,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到乳臭未干的儿童,几乎个个都能上场参战,打字牌可说是一项普及全村的消遣方式。让人称奇的是,很多老太太生于解放前,尽是一些目不识丁的文盲,她们可以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但字牌上的那二十个中文汉字,那是一定认识的,这真是咄咄怪事。

在家里无聊的时候,在土地里休憩的时候,在草坪上放牛的时候,皆可以将字牌从口袋里掏出来,只需呼朋唤友,就可以聚在一起耍一把。因为字牌容易携带且轻便,于是它比象棋、军棋、围棋、扑克和麻将得到了更广泛的使用。在故乡,打字牌频率最高且最集中的时候莫过于春节,即从正月初一至正月初八这几天。这时,大家忙着走亲戚,无需下地劳动,每天只是吃吃喝喝,待吃饱喝足了便聚在一起打字牌。边聊天边打字牌边吃小食,桌上摆满了瓜子、花生、糖、凉果、水果和油炸品,花样繁多,随你怎么吃。男人们嘴里叼着香烟,烟雾袅袅,弥漫于整个房间,伴着阵阵的吆喝声,将屋子弄得一片乌烟瘴气。有些妇女打字牌的瘾也挺大,磨刀霍霍,竟然抱着婴儿上阵,真不知她们是怎么想的,难道就不怕二手烟给孩子带来伤害吗?若是婴儿哭了,既不避嫌也不害臊,径直撩开上衣,露出其中一个硕大的已然下垂的乳房,抱起婴儿的头便往那黑得发紫的乳头上凑。打到尽兴处,他们竟通宵达旦,以至于第二天个个双眼通红,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其实,大家过春节纯粹是图个团圆和开心,至于怎么玩如何玩,那都是次要的。

后来,村民的经济水平提高了,打字牌便与赌博绑在了一起,从而,打字牌便从一种消遣方式演变成一种经济行为。年老的比较守旧,一般从五角钱起步,输一局不到两块钱,而那些打肿脸充胖子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以及那些家境殷实无所事事的少妇则从十元钱起步,输一局将近五十元。几家欢乐几家愁,聚众赌上一个晚上,视乎各人的技术和手气,有的能赢上几百元,有的则输上几百元乃至上千元。为此,某些人竟成了打牌专业户,可以靠打字牌养家糊口,将其视为一种谋生的手段。你若是叫他来打字牌,他首先会问,赌不赌?赌多少?若是不赌或赌注少,他会摇一摇头或摆一摆手,说没劲没意思。为了避免被抓,同时也减少频繁找零钱的麻烦,他们还自创了一种新的计筹方式,即给每个人分配若干根牙签或棍子,每个筹码代表多少钱,待一轮打完后,首先数一数各自所剩下的筹码,然后兑现钞票。对于纯粹地打字牌,我个人是喜欢的,也是举双手赞成的,但若是拿来赌博,我却从未尝试过,因为我一直不喜欢赌博。但小赌怡情,他们愿意这样做,况且也没给社会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于此,这种行为也就无可厚非了。

如今,青年人纷纷涌向城市讨生活,中年人也在外面从事副业,自此,故乡日渐萧条,比以往冷清寂寞了许多,于是打字牌的热闹场面自是难得一见了。当然,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是乡村走向城镇化的一种趋势。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社会的一种进步还是社会的一种悲哀?总而言之,如今回到故乡,我是再也找不到昔日的那种韵味了。

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乡土文化不能逐渐流失,我也希望,某一天当我再回故乡过春节的时候,还能和父老乡亲们聚在一起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字牌。(个人原创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若需转载,请与作者联系!)



关于作者

徐颂翔,曾用名徐红光,网名湘南徐公,祖籍桂阳县太和镇,毕业于长沙理工大学,具有多重身份:自由作家、品牌顾问、宣传使者、职场达人、旅行家。暂漂泊无依,公司不定,职业游离,喜焚文为香,品清香一缕,擅煮字疗饥,姑勉强果腹,爱旅行,喜欢安静与喧嚣兼而有之的矛盾生活。

擅写人文地理散文,欲商务洽谈,欲结交朋友,请加私人微信:xusongxiang1976。

其代表作品有:

《一中词典》(状写湖南省桂阳县第一中学)、《长理三部曲》即《扫把塘,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风情万种惟长理》《四维时空言长理,两湖两岭踞星城》(状写长沙理工大学)、《神下三部曲》(《故乡的路》《故乡的春节》《故乡的字牌》、《太和三部曲》(《童年撷趣》《老屋》《童年的有声娱乐》)、《桂阳三部曲》(《神下往事》《那山,那水,那人》《岁月如歌话庙下》)、《城市三部曲》(《从郴州到郴州的距离》《广州,一个沉重而模糊的背影》《激情碰撞上海,终究擦不出火花》)、《父亲和他的乌托邦农业帝国》(乡土散文)……,逾百万字作品。



    关注 湘南徐公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