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无处寄芳音

一舞倾城祸国怨，灼灼业火烬红莲。...

仙乐飘飘，云雾渺渺。

一泓碧水凝波为翠，不见花叶游鱼，唯有满池绿漪清透，潋滟生波，宛若未凝固的琉璃浆液。
半空一人白衣若雪，轻纱飘然，长袖破空，纤腰弯折，满头青丝飘散，面纱若隐若现，回眸一笑，便见眸光流转，顾盼生辉。
她在瑶池之上飞旋而舞，白衣墨发，多无余饰，素纱掩面，不减风姿。
乐声骤急，玉指乍开乍合，白纱忽聚忽散，片片残影如白莲蓦然绽开，纤纤素手如玉石玲珑剔透，莲瓣包裹的双足轻点水面，漾开层层碧漪。
转眄惊翻长袖，低徊细踏莲靴。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妙，妙，妙！”
“瑶池碧波一万顷，美人和乐舞纱衣，果然妙绝！”
“不知仙子芳名……”
“她便是音无帝姬，天帝最宠爱的小女儿。”
“原来如此！无怪乎这般风华绝代、惊才绝艳！”
众仙家交口称赞，更有人随乐声敲打节拍，看得如痴如醉。
唯有一青衣仙者，眉目低垂，沉默不语。
他虽神色冷淡，容颜却生得极好，长眉凤眸，唇薄如削。只是眸色深浓，唇色浅淡，对比过于鲜明，显得锋利冷冽，不近人情。
众仙只晓得音无帝姬是天帝幺女，却不知她自幼毫无法力，体质与凡人无异，不修仙法，不通灵术，也正因如此，天帝才对她多有怜惜……如今跳这碧漪舞，想必是以无色缚将自己悬于半空，令他人幕后操纵……
简直胡闹！仙音渐绝，舞姿渐趋柔缓。
长袖翻飞如云，白纱飘摇若雪，玉臂轻舒，楚腰微拧，一举一动，韵律天成。
碧波荡漾，如翠如黛。水面渐渐生出层层烟雾，缭绕缥缈，如梦似幻。
殿外鸟鸣唧啾，一只只鸟儿飞来，围绕着白衣舞者上下翻飞。越来越多的仙鸟飞入殿中，随着她的动作盘旋起舞，鸣声清碎，却并不喧嚣杂乱，而是清脆悠远，若合符节。
竟是群鸟为其舞姿所惑，争相朝贺。

——美景如斯，惊艳四座！！

音无帝姬骤然足尖一点，飞越瑶池！
满殿仙鸟引颈长鸣，四散飞开，音无足尖又一点，腰身弯折成极大的弧度，飞旋而起！
青衣仙者霍然抬头。
方才似乎……听见了什么？瑶池之上翩然起舞的白衣仙子，飞旋到最高处时，动作一顿，陡然跌落！
众仙依旧沉湎于她风华绝代的舞姿，并未察觉不对，反而以为这是别出心裁的安排。
青衣仙人却明白，这是无色缚出了差错！方才听到的极细微的声音，正是无色缚断裂的声响。若是其他仙子自然可以安然落地，但是音无帝姬……
来不及想下去，指尖已拈住一枚莲子，注入生机，弹入瑶池！
众仙渐渐察觉不对，然而救之不及。

这可是众仙宴，倘若众目睽睽之下跌入池中，必然成为整个天界的笑柄！更何况瑶池之水岂是俗物……
“哗——”
跌落瑶池的刹那，满池红莲骤然绽开！群鸟盘旋飞舞，鸣声悠长。

朵朵红莲铺满瑶池，随风飘摇，随波荡漾，宛如无尽幽冥之中，三千红莲业火。

池水中央，开得最美的一朵红莲摇曳生姿，层层红瓣徐徐绽开，其色妖娆若血，其态瑰丽如唇，其姿冶艳如火焰，跳跃不休。
红莲完全绽开，瑰姿艳逸，盛极而妍。

莲心处，白衣仙子茫然站起，蓦然回首，衣袂翻飞，青丝飘散，面纱缓缓飘落。
霎时间，全场动容——！　　一舞倾城祸国怨，灼灼业火烬红莲。这一切非我所愿。
众仙宴之后，音无帝姬拦住了青衣仙者。
“无音，是不是你？”
无音默然不语。
音无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美眸深处一点星光渐渐黯淡，微弱的期待燃烧殆尽，只余绝望的尘埃，最终，惨笑出声。
“罢，罢，罢。我总是这般无理取闹，你早该烦我了。”明知你口不能言还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明知你……对我无意，还非要逼你表态。
无色缚断裂的声音何等细微，除了听力卓绝的无音，又有谁能察觉到呢？这样明显的事，又何必明知故问。
她转身离去，背影孤绝，挺直得近乎苛刻。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无音垂眸不语。
事后回想，谁破坏了无色缚，答案不言自明。
只是当时，情急之下无暇细想。
情、不、自、禁。

“诶，你叫什么名字？”
“无音？真巧啊，我叫音无哦~”
“为什么要写字？你不会说话吗？……咦，仙人竟然也会有医不好的病？我以为只有凡人才会呢……”
“唔，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像我，天生没有法力，还不如一个凡人。不过我觉得挺好，父君对我很好呢。”
“原来我们都跟普通的仙人不一样啊。”
“我这么吵，你会不会嫌我烦？”
“嘻嘻，那我天天来找你玩好不好？”

「音无，你贵为帝姬，我却只是小小乐师。」

“身份差距从来不是问题，父君不会在意。”

「我在意。」无音，音无，巧合得近乎刻意。

你我生而残缺，同病相怜，时光蹁跹而过，一切已非昨日光景。

如何不心动，如何不奢求。

身份等级，从来只是借口。
仙人怎会有天生的哑巴。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上天拿走了我的声音，却给予了我奇特的眼睛。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已经预见到了、那必将悲剧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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