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湖滨│美文欣赏：远行的游子，请你回头看_【走近湖滨】

濛濛秋雨中，我们驱车前往高庙乡位家沟唐洼村。一路上云雾缥缈，我们像在海市蜃楼中穿行。村子近在眼前，却半掩面纱，朦胧而柔美。...

远行的游子，请你回头看

◎若蓝

濛濛秋雨中，我们驱车前往高庙乡位家沟唐洼村。一路上云雾缥缈，我们像在海市蜃楼中穿行。村子近在眼前，却半掩面纱，朦胧而柔美。

这是一个位于两座山梁夹歭的山窝中的小村庄，像现今中国惯常的很多村庄一样，远离世事，安守薄田，安静的像一位酣睡中的老人。

下了车子，首先扑入眼帘的是一棵擎天而立的国槐。虽然身处中原地带，这样的国槐并不少见，但像这么粗壮武威的，我还真没见过。它蓬勃葳蕤，冠如巨伞，叶繁枝茂，黑褐色粗粝的枝干裂纹纵横，仿佛老人饱经风霜的手掌，无言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墨绿稠密的树叶经过绵绵秋雨的冲洗，愈发润泽靓丽。树枝中间，已经有那么两三枝经不住秋的诱惑，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或鹅绿，或金黄的秋装，那么明艳艳地挑逗你的眼，在你面前灿笑着舞蹈。这棵树据说也有800年的历史了，但它老当益壮，不减风姿的雄貌还是让人一见不由得心生感动。大家围着它说啊，笑啊，合影留念，全然不顾潇潇秋雨送来的寒意。

“如果说这棵树是个儿子，那么那棵柏树就是父亲了！”村主任殷勤地招呼着指向远方。随着大家的惊呼，我循声望去，只见苍茫的天穹下，一棵老柏树孤绝地屹立于一座突兀的山梁之上，它舒肢展臂，气宇轩昂，颇有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

这棵柏树，被当地人奉为神树、风水树，村里人称之为“将军柏”。经分析推断，它的栽种年代大约在北魏年间，距今已有1800年的历史。关于这棵柏树，还有一段非常奇妙的传说。据说，唐洼村原来叫唐王村，村子南面和东面两座起伏的山梁就像两条龙，将村子抱在中间，形成一个小盆地。传说上古时期，这里土地肥沃，人杰地灵。北魏道武帝年间，一位老先生到村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气脉很不寻常。此处山脉不大但地势特别，云雾缭绕一派仙人之境。一道峻岭东从蝎子山起穿越黄底岭，上下起伏左右翻腾，脉气十足落于唐洼村，细细看来如同一条巨龙起伏腾跃，预示将来可能要出一个与皇帝争天下的王侯。为防不测，老者便使用道法将村子南面山梁的山脊劈开一个口，把一条“龙”的腰给斩断了。后来村民又请来一位高人看风水，这位高人表示，村里的一条“龙”被斩断，以后会灾难不断，因此要在劈开山口的西南方500米的山上栽种一棵柏树，寓意填补被斩断的“龙”腰，以期村民安居乐业，同时，还将唐王村改名为唐洼村。因为这个神秘的传说，很多人到此游览并在树干上系上红布条，以寄托心中美好的愿望。电影《天山行》、《朱元璋》等剧组也先后多次到此处取景拍摄。

也许是因为吸取了千年日月之精华，存贮了千年天地之浩气，这棵树虽然周围沟壑纵横，地表支离破碎，它却长得体型阔大，遮天蔽日，实属罕见。“繁枝高拂九霄霜，荫屋常生夏日凉。叶落每横千亩田，花开曾作六朝香。”它的那份肃穆，那份威严，那超然的气势岂是其他的生命所能具有的？怀着汹涌的激动之情，我快步拾级而上，来到古树跟前。

站在树下，我欣喜地仰望着它。我觉得我不是在望一棵树，而是在瞻仰一脉优美的传统，古树那涩暗斑驳的表面蕴含着一种厚重而倔强的古朴美。它灰白的树干被岁月的苍穹刻出了一道道条状的刀疤似的伤痕，枝干盘龙错节，虬曲苍劲，单看这枝干，好像早已枯死，但你错了，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猛地一下涌出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一簇簇，一丛丛，在雨雾中欢笑着。那一声声清晰而动听的声音，像一股足以擎天憾地的强大生命力一样，令人肃然起敬。

古柏穿越千年的历史云烟，踩着前朝旧事的踪迹风尘仆仆而来。谁曾知晓，它的一生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波澜壮阔的王朝更迭？谁又洞悉，它的一生见证了这个村庄多少惊心动魄、不可逆转的前行脚步？铁骑声声、杀声震天的风云变幻之声，它一定耳闻过；旌旗猎猎、车仗仪仪的宏阔场面，它一定目睹过。历史的烽烟风起云涌，苦难与磨练，悲怆与痛苦，忍耐与执著，它与这个村庄生生不息的一代代族人铁肩担义，并膝而战！它倾其毕生心血福佑这一方水土的平安，护佑这一方水土的恩泽与荣光！千年历史云烟的浸润，使它早已习惯了这个村庄人声嘈杂、笑语如沸的喧腾场面，可令它始料未及的是，当历史的车轮碾到今天的时候，它不得不一次次目睹家家户户的离别场面：

夕阳瘦，飞云暗淡天地阔。远行游子，此时情苦。老母执手，送临歧，轧轧开朱户。衰颜愁目，风中佝偻，无言有泪，断肠怎忍回顾？

一枚白骑，残烟深处绝尘去。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看夕阳曼舞。再回首，故土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

芳草连空阔，残月满。儿行千里，断去远。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这样的离别场面每年岁首都在重演，每一次都撕裂着它的心扉。它感觉今天的村庄，就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记老拳，瞬间致残失语，一下子陷入了无边无际、漫无止境的沉默。村庄越来越秀美，静寂却愈来愈凝重！是的，凝重！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它日思夜想树下的老秋千，心心念念曾经的欢声笑语，可一切都像村庄那越来越瘦的炊烟一样，弥散在广袤的天宇下。它无助，它悲怆，它号叫，那树上洞开的豁口可是它拼力呼号的嘴巴？可无论它怎么呼天抢地，回答它的却是星月哀矜的目光和野风呼呼的哀鸣。它哭干了眼泪，嘴巴幻化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望着这“枯井”，悲悯如无边的湖水漫上我的心田，我走上前去，深情地拥抱它，怜惜地抚摸它。

作别了古柏，我爬上了与之遥相呼应的另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座为纪念“大禹夫妇”而建的娘娘庙。登孤垒，危亭旷望，天上层云翻滚，像泼墨，块大而浓酽。远山卧龙似的盘蜒着，影影绰绰地消失在雨雾中。俯瞰村子，美景尽收眼底。村南层层的梯田裸露着新翻修的润泽的肌肤，似浑黄的波浪追逐翻滚，波浪镶着碧绿的裙边，裙裾随风摇曳。村东、村北正在如火如荼地打造休闲养生庭院养老示范区，窑洞依坡随势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渐次展开，白墙红门掩映在绿树丛中，若隐若现，绵绵细雨中，极似一幅生动的山水写意画。古庙檐角马蹄大的风铃在风中铮铮作响，清脆的声音在苍茫的空中氤氲悠扬，使人突然有一种时光错乱、恍若隔世之感。上帝对唐洼村是眷顾的，这里远离喧嚣，俨然就是一个世外桃源，无时无刻不透漏着一股安谧而空灵，优雅而恬淡的气息。但处于这样的氛围中，我却心有忧戚。我的目光穿过轻纱似的雨雾在青砖黛瓦、花田竹篱间游弋，我似乎看到无数个像唐洼村一样风景如画的小村庄正变成了热铁上的小水珠，在“嗞”的冒出最后一点热气后，倏忽消失了。“一个人心灵的原乡呐……”我的心绪像烟雾弥漫的幽静沙洲一样邈远而迷茫。

时间飞逝，转眼就要挥手作别了。抬眼望去，陇首云飞，四野低垂，潇潇细雨中，那两颗古树使出浑身的解数站成永恒的仰望姿态，苍劲虬龙的枝条倔强地指向灰白的天空，婆娑的绿叶在细雨微风中沙沙作响，似乎在向着天空无言地深情呼唤：远行的游子啊，请你回头看……作者简介：

若蓝，本名常芳欣。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三门峡市湖滨区作协主席。多篇散文、诗歌、小说及评论，发表于《西南作家》、《教育文摘》等杂志以及《中国作家网》。散文《母爱如河》在第三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中获一等奖，并于2015年母亲节被人民网采纳并发表。另有多篇社评发表于搜狐网及新浪网。

摘自：《洛神（湖滨专刊）》

供稿：湖滨区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