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 遇见】遇见(外一篇)

 

小说散文化,散文小说化,春秋笔法,写人间奇遇。...



说实话,北京是我最不向往的城市。也许是因为来的次数多;也许是雾霾、噪音、尾气,空气质量不高;也许是堵车,堵心;也许是因为我遇见的人和事。

破烂翁
此次进京,我住南二环的一个宾馆。该宾馆在胡同里,很是肃静、隐蔽。每次出入这条胡同,无论是日夜,我都会遇见这辆破旧的三轮车。车朝南靠西停着,车斗上支着棚,用破塑料,破帆布,破毯子包着,前面没包,拉着厚帘。车上挂着板凳,水桶,垃圾桶等。车右侧的地上放着一条木板,木板上放着旧水壶、漆黑的饭盒、马勺、菜板等用品。靠西墙放着零星的废品,可能是怕影响市容,用一个旧床垫挡着。由此我推断,破棚车里肯定住着一个常年累月捡破烂的人,这就是他的家,但不知家的主人是谁?什么模样?好奇、同情,使我内心深处纠结着。

今天中午,我又从三轮车旁经过。我停下脚步,听着棚内的动静,里面有微弱的收音机的声音。我仗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帘,见棚子里躺着一位瘦弱的老人,只能看见花白的头发和褴褛的衣衫,却看不见面部。我轻声问到:“大叔,吃饭了吗?”他听到我的话语,慢慢地趴了起来。他看上去有七十岁左右,面部像涂了一层底漆,应该是经常不洗脸的缘故。我见他没说话,又问:“家是哪的?”

“睡马路的!”他生硬地回答。

我被噎了一下,听出来他是外地口音。可我还是不死心,又问“大叔,贵姓啊?”

他说:“那就不知道了。”

“怎么没去捡破烂?”我又问。

“不让捡!”

“为什么不让捡?”我追着问。

“那就不知道了!”

我见他有些不耐烦了,便不敢再追问下去。我掏出些零钱放在棚里,他拱了拱手。

回到宾馆,我陷入了深思。他不肯说出姓名、住址,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是离家出走?生活所迫?还是年少失恋?反正,我觉得他目前的境况很糟糕,确切地说是很悲哀。是个人、家庭的悲哀?类似这样的人,胡同里、桥洞下、地下通道里还有多少?又有谁统计过、关注过?
地摊媪
从宾馆的胡同出来,右拐,步行30米,便可遇见一个地摊,小商品样数不多。摊主是位老太太,笑容可掬,看不见一颗牙。她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戴着一顶针织帽,总是坐着摊上的一个棉垫,我猜测是腿脚不好。

每次遇见,我和同事都琢磨买点什么,比如袜子、鞋垫,甚至抠耳勺。虽然钱不多,但老太太很高兴,嘴里不住地夸我们。

老太太很乐观、开朗、健谈。从谈话中了解到,她是河北人,今年89岁,耳不聋,眼不花。她40多岁就在这儿摆摊,一摆就是50年。她有三个儿子,三个孙子,都很孝顺,可她不给儿孙添累赘,自食自立。她在附近租了间小房,每月230块钱,这是她唯一的花销,吃喝都是摊子左右饭店的剩菜剩饭,每年能攒下一万多块钱。她就用这钱,给三个儿子说了媳妇,成了家。

“你在这摆地摊,城管允许吗?”我问老太太。

“有时也管,但基本不管,都很照顾我。”

“还打算摆几年啊?”

“就死在这了。”

老太太说完,自己笑了。

我笑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地摊摆在行人如织、车流密集的街道旁边,显得很不美观、和谐,跟现代化的大都市不相吻和。

可是,不摆这里,老太太怎么生活啊?
西餐女
晚上,我正在房间看电视,朋友让我陪他出去喝酒,我这几天胃不好,执意不去。他又恳求,我问去哪?他说昨天在微信上加个附近人,今天见面,约了饭店,自己不敢去。我一听,随口说句,肯定是个骗子。他风趣地说,就因为这个,我才让你陪我去,让你免费看美女,就是见个面,认识一下。我对美女倒是不感兴趣,反正也是无聊,去探个究竟。

我俩打的来到饭店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二十分钟后,美女来了。披肩发,椭圆脸,皮肤黝黑,身材一般。她见来了俩人,先是一愣,然后淡定地问我俩吃什么,朋友告诉她随你。她说,那跟我来吧。我见她把我们领进了预约饭店隔壁的西餐厅,顿生疑团。

餐厅里放着轻音乐,客人不多。我们入座后,男服务生过来点单。我没言语,因为我不懂西餐,朋友让美女点。我听她跟服务生说了几句,也没听清点什么,恍惚地好像有牛排。服务生告诉一共消费480元,朋友很大气,掏出500块钱,说别找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一盘水果,一盘干果,一壶茶水。美女给倒上茶水,说以茶代酒,为了难得的相遇喝一杯。我吃着水果,他俩闲聊着。我觉得不对头,叫来服务员,问他点的牛排怎么没上?服务员说“你们的点单上齐了,没点牛排。”美女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问:“听你们的口音,家是东北的吧?”

“不是,我们是内蒙的。”朋友告诉她。

“听说内蒙人都能喝酒,我们喝点酒吧?”美女说完看着我俩的表情。

“我胰腺有毛病,不能喝酒。”我说话很坚决。

“你不喝,我俩喝,服务生来两瓶啤酒!”美女喊服务生。

服务生过来告诉没有啤酒,只有红酒和鸡尾酒。

“那给开瓶红酒吧!”美女说。

我在地下踹了朋友一脚,他反应过来了,说:“我从来不喝红酒。”

“那来两杯鸡尾酒吧!”美女又说。

“一杯鸡尾酒多少钱?”我急忙问。

“280元。”服务生告诉。

“我们内蒙人从来不喝鸡尾酒,就喝六十度的老白干!”我竭力制止。

“那我自己来一杯!”美女脸色变了。

“那你自己坐这儿喝吧!”说完,我拉着朋友,起身便走。

出了餐厅,我跟朋友说:“我以前听说过酒托,这回真正让我遇见了,大开眼界,你这500块钱花得值!”

香水有毒。他好像如梦方醒了。
 遇见(二)


如果说遇见是一种缘分,那么,我的这次遇见可以堪称“奇缘”,以至于事隔十五年,我仍记忆犹新。

十五年前五一长假,我和领导坐火车出差。我住上铺,领导睡下铺。跟我们一组卧铺的有几位女士。上了车,放好了行李,她们就开始聊天,聊一些关于丈夫、情人的话题,毫不避讳,特别是那位年纪稍大的女士,夸夸其谈,口若悬河。我躺在卧铺上眯了一会儿,感觉口渴了,便下去打水。我拎着暖瓶回来,正往杯子里倒水,其中的一个年纪小的女士说我:“你是警察!”我穿的是便衣,觉得纳闷,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她说:“你的腰带是警察的腰带。”我这才知道原委。我很虚伪,怕出门不便,没承认,跟她狡辩:“这腰带是我媳妇给我的,她是警察,我是家属。”领导在旁边装枪:“他可厉害!”我知道他说这话是跟我们的一对夫妻警察的丈夫开玩笑时说的上半句话,我便放炮接了不雅的下句:“我天天跟警察睡觉……”谁知,女士们的脸“唰”一下就红了,面面相觑,聊天嘎然而止,气氛十分尴尬。幸亏领导头脑反应快,说“闲着也是闲着,来,我陪你们玩会扑克吧!”我见他们要玩扑克,急忙回到我的上铺去了。

领导边玩边跟她们唠家常,从闲谈中我听出来女士们的真实身份,其中两位是警察,她们是假期外出旅游。领导也没说真实身份。

我如梦初醒。知道刚才放炮说虎话,她们为什么缄默了。

我迷迷瞪瞪地睡着了,不知道领导跟她们玩到何时。

第二天早上,我洗漱完毕,坐在过道的坐凳上一边吃早餐,一边回忆着昨天的年龄较大女士的观点。她说,一个女人应该得到丈夫以外的情人的关爱,才能堪称为完美的女人。也许她的观点跟道德、伦理相违背,可在当下,“包二奶”、“养小三”比比皆是,甚至是一种潮流。我接触过一个商人,他有三个老婆,五个孩子。第一个给他生一个孩子后离异,第二个名正言顺地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第三个是十七岁就跟他,给他生两个孩子。而且第二个和第三个相处融洽,他有时居然一起领着两个老婆。也许有人认为是一种能力和荣耀,但是,我相信,多数人认为这是厚颜无耻,是对中国婚姻法的亵渎。

我正在思忖着,一个特殊的人物闯进了我的视线。他身材高大,秃头,光着膀子,前胸和后背都有纹身,腰部戴着一把警用匕首。出于警察的敏感,断定该人不是什么好饼。我见他端着一盒泡面,坐在离有我五六个坐凳上吃了起来。那时,《治安管理处罚法》没有修改,允许携带管制刀具,否则,我一定会上前把他的匕首下下来,交给乘警处置。剩下的路程,我一直在盯着他,直到终点。

一个月后,我正在家里过周末,领导打来电话,特别急促,他说带人说端了个“球厅”(啤酒乐园,聚众赌博场所。)人手不够,让我立即赶回单位。

当我马不停蹄赶到单位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球厅”的老板居然是他——我在火车上遇见的光头、纹身、携带匕首的男子,真是幸会。

我问他:“你是哪的人?”

“秦皇岛的。”

“你认识我吗?”我又问。

“不认识。”

“我可认识你,五一那天,你……”我说完这番话,他当时就崩溃了,认罪伏法。

星期一早上,主持工作的上级要听“球厅”案件查处情况的汇报。我写好了提纲,跟领导一同去汇报。

走进上级领导的办公室,我目瞪口呆。因为沙发上坐着的两位身穿警服的女士,正是五一在火车上遇见的女士中间的两位。我的脑袋“嗡”地一下。还没等上级领导给我们介绍呢,其中一位女士便质问我们:“你不说不是警察吗?原来是你俩干的好事,把设备给砸了,把人给抓了!”

“这绝对是好事,也是巧事,千载难逢。”我含沙射影地回答。

原来,她们是来找上级领导讲情的。

我们把拟好的提纲照本宣科,当听到案件的处理意见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女士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事实上,我们端掉赌博窝点,净化社会空气,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在一趟列车上,在一节车厢里,在一组卧铺内,我们居然能遇见,而事隔一个月,我们又以不同的角色再次遇见,这是奇缘?还是巧合?

我但愿这种遇见,再也不会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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