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老家的那两棵红柳树

 

老家的那两棵红柳树...





老家的那两棵红柳树

                                                             


年的清明,我大都会回到那个叫白刺湾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我的老家。

因为清明时节,我要回去祭奠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现在安静躺在黄土下的我的爷爷和奶奶,我要用纸絮送去他们的所需。阴阳两隔,我要把自己的思念用古老的方法传达出去。

爷爷、奶奶坟地不远,就是生我养我、让我在亲情的呵护下无忧无虑成长的老家。每次缓步老屋,思情翻滚,感慨万千,凄凉犹生。老家呈现在我眼前的方式,早已与我记忆中的‘老家’大相径庭。年久无人居住,房屋全拆,仅凭记忆略能寻出院的轮廓,只有屋后爷爷、奶奶生前栽种的两棵红柳树,老态龙钟,像两位不屈不挠的卫士,历经风吹雨打,在纹丝不动守护着老家的土地,老家的温馨。只有顶端的喜鹊窝像是在年年翻新,犹如一坐小屋,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饮水思源,不能忘的是祖辈恩,永不变的是思乡情。睹物思人,两棵老红柳紧紧吸附着我的目光,深深勾起我的沉思。爷爷和奶奶的苦难历程,筚路蓝缕的创业史,一幕幕再次呈现在我眼前。

爷爷是在民国年间从榆林举家逃难到白泥井滩。当时,爷爷用担筐担着我的姑姑和二叔,背二升谷糠炒面,奶奶背着我的父亲,一步三回头,告别熟悉而凄楚的老家,步行半个月到了白泥井。风餐露宿,一路的艰辛,泪湿衣襟,难以想象。饿了用沙窝钵钵的水和的喝点炒面糊糊,一碗炒面糊糊分不清多少炒面,多少沙子。

初到白泥井滩,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衣不遮体,饭无着落。心底良善,为人正直的爷爷常常被心底不正的坏邻居捉弄欺负,奶奶一辈子争强好胜,不凌弱侍强,好抱打不平,用理回击那些不良行为。人挪一步活,奶奶的口头禅,人穷不怕,怕的是懒,只要没灾难病疾,肯吃苦耐劳,光景不愁过不在人前头。爷爷奶奶白天帮别人干点零活,维持生计,晚上披星戴月开垦荒地。奶奶说那时候白泥井滩人烟稀少,雨水广,只要肯下苦,庄家种哪长那,糜子、谷子能长一人多高。凭着爷爷奶奶的勤劳能干,第二年就有了自己的土地,连续几年打的粮食吃不完,爷爷卖了余粮,买一头牛。几年的打拼,建起了自己的安乐窝,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过的衣食无忧,那些常常使坏的邻居开始对爷爷奶奶另眼相看。合作化时落户白刺湾村,重建家舍,栽下了那两株红柳。

爷爷给我留的最深记忆,他老人家抱着我坐在房檐底下边摇边唱‘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哄我睡觉。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时被烦躁所困,爷爷那悠扬质朴的歌声常常回荡耳边,也常常伴我入眠。

爷爷的离去,给家人留下了肝肠寸断,万箭穿心的痛。依稀记得爷爷走了一个月,用驴驮回来一毛线口袋(当时用毛线织的袋子)沙米籽(一种草本植物,籽可以吃)。那时候爷爷每年秋收上场,就去内蒙他的拜识家搂沙米,腊月底用驴驮回来两口袋沙米籽,青黄不接时候,派上用,一家人不用挨饿。

那一年也是我们最后一年吃爷爷用坚强的臂膀,微驮的背给我们换回来的沙米籽。爷爷病了,可恶的食道癌突如其来,爷爷从老当益壮,健步如飞,到慢慢挪步,到卧床不起。只因为当时医疗条件有限,父亲和二叔遍访名医,四处寻求民间偏方,未能治好爷爷的病,全家人眼睁睁看着吃一口吐一口的爷爷,无能为力,二叔把羊奶喂进爷爷的嘴里,爷爷圆睁着饿的发绿的双眼,将羊奶原封不动全部吐出来。在人世间爬滚了六十一年的爷爷,饿的皮包骨头,含恨而终。六岁以后的我只有在梦中与爷爷相见,听他老人家那古老悠扬的歌谣。想着爷爷头上戴一块白羊肚手巾,上身穿山羊皮滚子,下身蓝布中式大裆裤,有着陕北汉子特有的憨厚,背一背沙米,汗流浃背,爬越一个比一个高的大沙梁,翻越几十个日日夜夜才为我们换回来两毛钱口袋沙米籽,供全家人度饥荒。那时候吃奶奶做的沙米米和菜饭,如香精入口,现在想起香味犹在。

奶奶康健了七旬有余,在吃糠咽菜的年月,奶奶也未享清福,虽然儿孙满堂,敬孝膝下,耆耋之年的奶奶耳朵聋,满口牙掉的不留一个,腿也疼,那年月,奶奶的诸多不便,只得顺其自然。奶奶可不减当年勇,穿件长大襟布衫,中式大裆裤,打着腿带,拄一根拐棍,从我们家走到二叔家,碰上牲口在庄稼地,举起拐棍把牲口打跑,帮儿媳妇干点零活,又从二叔家走回我们家,往返一里多路,走的上气不接下气。

奶奶走的很安详,大年三十晚上吃了两块猪骨头睡下,再没起床,不吃不喝,不痛不痒,炕上睡了两天,没来得及走医院,长久地闭上了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

喜鹊的‘叽…喳’叫声唤回了我的沉思,一对喜鹊在红柳枝头飞来飞去,叫声不停,像是在给我传递一种信息,这几十年它们也生生不息,繁衍着后代,就是不知喜鹊后代飞落何处?

爷爷奶奶一生向善积德,虽说寿禄短暂,但福音子孙,后代传承了他们的美德,勤劳持家,创业有方,光景个个过得蒸蒸日上。每到清明时分,那成沓的纸钱,各种纸制的金银珠宝,虔诚地燃烧在爷爷奶奶的坟前,这是后人们送去无尽的祭尊与永不褪色的怀念,祝福另一个世界的爷爷奶奶,没有灾难与病痛,享受天堂之乐。

回望那两棵红柳,不正是爷爷奶奶的化身吗?老树发薪芽,枝柯伸展着身姿探向四方,似乎在目睹世间的沧桑。两棵红柳树无畏凄风苦雨,昂然挺立,不屈不挠,长久地坚守住了老家的那一方土地。

个人简介
寒梅,原名蒋润梅,定边杨寨子村村民,爱好诗歌写作,有作品散件地方报刊及网络平台。

编后语
总有一个地方,让我们跌跌撞撞,总有一种梦境,让我们不肯轻易脱身。一个人的前途无论有多深广,总也小于其出生的那个地方。每个人,其身上的胎记,总会陪着那个叫老家的地方夜咳、喘息、欢欣、薄凉。每个人,在清明即将到来的时节,总会忽略杏花,而提前想起藏有亲人的,那个滩涂。(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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