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人

 

先写个大概吧。“五花八门”系列,调门,搭篷扎纸...

文字是走心的

故事里兑了水

思考,交流,分享

把生活过出段子味

去做一个有趣的怪人

脚步不想停

前面有更美的风景


写在前面:

这是“五花八门”系列的其中一篇,本文属于八门中的七门“调”,即搭篷扎纸。

这篇始终写不出感觉来,只好先写个大概,以后有机会就改改。毕竟我经常干这种事。



“咚!”

一声沉闷丧鼓响,几双婆娑泪眼红。

青竹眼拎起一只大红高冠的公鸡,利索地拔掉鸡脖子上的毛,吸一口气,将鸡脖子咬破。

公鸡身体一阵抽搐,始终挣脱不了青竹眼强劲有力的手。他拧一把鸡脖子,狠狠将公鸡摔在棺材盖上,公鸡艰难地挺起脖子,扑腾几下,终于支撑不住,软绵绵地在棺材盖上断了气。

青竹眼“呸呸”几下吐掉粘在嘴唇的零星鸡毛,从腰后的麻绳上解下一把劈柴刀,“砰砰砰”重重地拍三下棺材盖,叹口气说:“陈林啊,家里没什么好惦记的,这次送你上坡,就别再折腾了。去到那边,跟祖公婆好好过吧。”

说罢单膝跪下,将棺材盖掀起一条缝,另一只手探进去。我看到这里,心里直发毛,棺材里面躺着的可是陈林的遗体啊!他手伸进去的地方正好是陈林的头部啊!

可是青竹眼面不改色,那只瞎了的右眼眼珠转了一下,就已经利索地抽出一块写满了字的金黄色薄布,我脑子里蹦出一个词——裹尸布。

明明是悲伤的气氛,却渗透着一丝惊悚,我很害怕,不敢看,又忍不住不看。

唢呐拔高一个调,丧乐吚吚哑哑响起。陈林的家眷声泪俱下,依次跪在棺材前磕了头。四个抬棺的大叔“嘿”一声抬起棺材,送葬的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向村外墓地出发。

就在几天前,陈家上下在陈林头七晚上被吓得差点丢了魂。陈家烧给陈林的纸扎人竟然从火堆里猛地坐起来,脑袋转来转去,找到陈林的儿子陈一强后,朝着他“嘎嘎”地怪笑,身体也筛糠似的颤抖,火星子都被抖起来。

大半夜的,陈家上下八口人围着熊熊火堆,觉得阴冷刺骨。纸扎人干笑几声后,身上的火焰变成了幽蓝色,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发青。陈一强的女人本来跪在地上,离火堆最近,看到纸扎人突然坐起来,吓得向后一仰,躺在地上。听见纸扎人的笑声后,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叫着要跑开。陈一强扯住媳妇的手,喝道:“哭什么!爸回来看我们了,看完就走。”说完“咚咚咚”地给纸扎人磕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话,纸扎人突然长长地叹息一下,倒进火堆里。

天一亮,陈一强就找到了青竹眼。意识到事情并不好处理,青竹眼决定挖坟开棺,把陈林遗体拉回他家祖屋,重新做了一遍丧事再安葬陈林,于是才有了开头这一出。



青竹眼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纸扎匠,平日里除了扎一些白事用品外,还客串一下“端公”,出殡下葬一应事宜他都会。扎纸的手艺从他师傅那里继承过来,到他这也与时俱进,扎出来的灵屋有楼房有花园,甚至还有别墅,如果不是外表的彩饰看起来阴森森的,这些纸扎品可以算得上是很好的手工品。

扎一些灵屋冥器什么的不是纸扎匠最神奇的地方,纸扎匠最特别的本事是纸扎人。

纸扎人,就是用竹篾、秸秆扎起来,糊上白纸,绘上彩饰的丧俗用品。扎好的纸扎人只不过是一个编好的空架子、表面糊了一层白纸的人偶而已,还不能用在丧礼上,只有经过最后一步后,才算真正的纸扎人。

这神秘的最后一步,叫画魂。

画魂的目的,用文学性一点的说法来说,就是家属希望逝去的家人能通过画好魂的纸扎人再看他们一眼,这里边寄寓的是生者对亡人的无限哀悼与纪念。然而,在纸扎匠眼里,画魂就是招魂送魂。

这门本事纸扎匠都会,但是像青竹眼这样画得好的却不多。有传闻称,青竹眼瞎掉的右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别看他画出的纸扎人面目奇特,能把白事做得干干净净的还偏偏靠这画魂的本事。

纸扎匠这个行当并不吃香,毕竟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死”是很忌讳的话题,尤其是在大部分乡村。吃这碗饭的人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是这些人在默默坚守着传统文化里逐渐被淘汰的一部分,他们用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对抗时间的脚步,对抗社会发展的潮流,努力地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总之,这是一门式微的手艺,人丁凋零,技艺也在一点点流失,直到哪一天,没有人愿意去继承它,也没有史书记录它,那么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青竹眼接过师傅衣钵时已经三十多岁了,他是孤儿,有一门谋生的手艺是好事。遇见师傅之前,他四处流浪,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因为样貌丑陋,眇了一目,整天脏兮兮的,去哪都遭人嫌弃,时常挨打。

后来青竹眼遇到了他师傅。师傅说,收他当徒弟是有原因的。干这行要跟死人打交道,所以最好面相丑陋,或者面相凶恶,这样才镇的住邪门的东西。青竹眼本来长得就不好看,瞎掉的那只眼白中泛青,乍一看总会把人吓到,很符合师傅的收徒标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青竹眼瞎掉的这只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很重要的能力,也许这种能力对于普通人而言会带来很大的困扰,但是在扎纸匠这个行当里,这是十分优越的条件。

师傅就是相中了青竹眼的这个能力,决定把他的手艺倾囊相授,包括画魂。

纸扎匠在扎好的人偶上一笔一划地勾勒出脸部、头发、衣服,相当于画出一个立体的人,这就是画魂。师傅告诉青竹眼,画好后,死者的魂就附在人偶上,代死者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然后就要烧掉人偶。

青竹眼画魂的手艺很不一般,他要留着脸部最后才画,而且画出来的脸简直可以用奇形怪状来形容。鼻子粗短,嘴唇鲜红,又大又厚,两只眼睛眯着,眼角尖细,细长如柳叶,弯弯地撇向太阳穴,头发就按照死者生前的模样来画。

画脸用的颜料要跟画其他部位的分开,另外用白色浅瓷碟盛着。材料也是不一样的,他只肯说这里面有鸡血,丹砂,多了就不肯说了。

画魂都是在需要用纸扎人的前一晚进行,画好魂的纸扎人用红布蒙着头,面靠墙立在墙边。

这是青竹眼画魂的独特规矩,如果不是他想收我为徒,我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你当了我徒弟,我就教你这些。”青竹眼挖空心思要收我为徒,因为就我一个敢大着胆子在他那阴森森的家里看他扎纸人——他家必须是阴暗的,扎好的纸扎品都必须阴风晾干,不能晒在太阳底下。

我怎么可能当他徒弟呢?且不说这个行当让人避讳,就是整天面对着不会说话的纸扎品,生活在阴暗的屋子里就足以让我受不了了。

我就说,当你徒弟又无聊又娶不着媳妇,搞不好还被人当神棍,不当!

青竹眼“嘿嘿”干笑着,我听不出他究竟是真相收我为徒还是说笑而已。

可是在看他扎纸的时候,他倒是挺乐意教我那些纸扎品怎么扎才好看。除了画魂外,他教我扎小马,小房子,小动物等各种小玩意儿。

我们约法三章,所有我扎出来的都不能糊上白纸,更不能糊好后在上面乱画。管他呢,反正我想要的是竹篾扎好的小动物,糊不糊纸一点都不重要,况且等它自然阴干要太久了,我这个急性子等不来。



扎纸匠虽然不吃香,却是很受人敬重的。谁家还没个遇上解决不了的怪事的时候?需要找扎纸匠帮忙时,就得好声好气的。

青竹眼经常以此作为诱饵,劝我当他徒弟:“这十里八乡就我一个扎纸匠,你要是当了我徒弟,我肯定把所有我会的都教给你,等我老了,别人有事找上门来,你就当大爷了。”

我见过他架子十足的神气模样,知道他确实没吹牛。上回有个叫德标的来找青竹眼,可让青竹眼大大神气了一回。

德标的母亲冯老太是吃药自杀的,生前跟德标媳妇关系并不好,尤其是后来冯老太信了佛,婆媳关系就更恶化了。

冯老太要吃素,德标两口子却是无肉不欢,于是就分了锅,德标媳妇的家务又增加了一点,既要煮自己的,又要另外给冯老太煮一锅。

德标媳妇有时偷懒,偷偷一锅煮好了再分开来,偏偏冯老太鼻子灵,总能发现点端倪,闹矛盾也就在情理之中,冯老太干脆搬出去一个人住。

冯老太经常捐些礼佛钱,这让德标两口子很看不惯,骂这老不死的都把钱花到没用的地方去,不给他们两口子留着。他们越骂,冯老太就捐得越勤快。

也不知道怎么闹的,冯老太一时想不开就吃药了。丧事办完后,德标家里开始不安宁,他媳妇总说有个人影坐在沙发上,很像冯老太。德标半夜起来喝水,茶几上一大滩水渍,水顺着茶几一直流到地毯上,湿漉漉的。

德标这几天本来就睡不好,看到一点烦心事,火气“蹭”地就冒上来了。他骂骂咧咧地推醒媳妇,唠唠叨叨地骂她倒个水都能倒一地,简直一无是处云云。结果他媳妇一听,立马哭起来,嚷嚷着“不是我,闹鬼了!闹鬼了!”两口子吵了一晚,思来想去,第二天找到了青竹眼。

青竹眼画好魂,带着纸扎人去德标家,刚进门就皱着眉头问:“你家老太太是不是跟你们有什么不对眼的地方?”他那只瞎掉的眼睛看着德标两口子,没有眼珠,看得德标两口子一个激灵,眼神躲闪。

德标摇摇头,又赶紧点头,哀求青竹眼帮忙。青竹眼知晓了他们的矛盾后,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只需要去冯老太坟头认错就够了。”看到德标松了一口气,青竹眼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没那么简单。你们今晚天黑前赶到坟地,在那守着,等到寅时把纸扎人头上的红布解下来,连同纸钱一起烧掉,天亮再回来。”

“好说好说。师傅你到时候教我们怎么做,我们跟着做就好。”德标唯唯诺诺。

“呵!怎么做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自己去。”青竹眼说完放下纸扎人就走了,留下傻眼的德标两口子站在那。

等青竹眼回来后,我问他:“你能放心吗?昨晚看你画魂很不顺利,应该不好处理吧?”哪知青竹眼哈哈一笑,说:“其实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做,只要我当时烧掉纸扎人就没事了。”过一会儿又恨恨地说:“我就是想教训一下那两个白眼狼,满脑子就想着钱,给老太太办丧事都偷工减料,活该他们受罪。”



随着年岁增长,我渐渐远离家乡,也远离了青竹眼,远离了纸扎人。

有一回我在一本小说里看到作者这样描述:这个世界越来越趋向于客观,所有与方士术士有关的东西都将慢慢消失。

我不知道青竹眼有没有找到徒弟,他的徒弟有没有像他一样有特殊的本事,但是如果像那位作者说的那样,特殊的画魂手艺会消失,更多像青竹眼这样的人也将渐渐失去存在的价值。

恐怕没了画好魂的纸扎人的世界,才是我们真正愿意看到的吧。
 他们都叫我半仙

这里的所有

是半仙的红尘浪歌

偶尔不正经

偶尔感性

命里注定我们相遇

而我终于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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