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界 朱长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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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开，冤案昭雪。

一晃十年，又到了油菜花开的季节，我再次想起了湖北京山冤案主角佘祥林。

我想去做个回访，为佘祥林和他的亲人们。

十年前，佘祥林的前妻张在玉回家的当天，我接到了武汉媒体同行的电话，获知这个在当地人眼中已是“死人”的村妇的一次探亲，有可能要揭开一桩冤案的盖头。

第二天，当我飞抵京山采访时，佘祥林还正在沙洋监狱内植树，他因为杀妻而被判死刑，在里面已经11年之久了。

马不停蹄采写，一天一个整版，连续六天刊发在我所供职的《大河报》上。

及至佘祥林出狱，凌晨即守在监狱门口的我拍到了他出狱后的第一张照片，继而，我又联系了他的女儿佘花容，为他父亲买了出狱后的第一双皮鞋和一袋水果，借助这些小恩小惠，我顺利地完成了佘祥林出狱后的第一篇独家对话。

一周年后，我重回湖北，几经周折才在宜昌找到佘祥林，为其做了出狱后一周年回访。

2012年，我有幸入选财新传媒与中山大学联合举办的“卓越记者”驻校项目，驻校期间，我给传媒学院的学生们授课，其中讲到佘祥林冤案时，学生们列出了几十个他们感兴趣的问题，佘祥林再婚了吗？他的女儿现在啥状况？他的前妻呢？学生们的问题五花八门，他们希望我在他出狱十周年时再去做个回访，帮他们解开这些疑问。



去湖北之前，我绕道云南，找到了当年与我一起并肩采访做佘祥林冤案的前南方都市报深度部记者贾云勇，在昆明柔和的春风里，我和他共同回忆了调查佘祥林冤案时的点点滴滴，我们租不起面包车共同搭“麻木”（摩托车），一群记者围堵在法院，有记者甚至抓住了法官的衣领不回答提问不让离开，“那真是中国调查记者的盛会，也正是中国调查记者的黄金时期……”他对着我的手机录下一段视频，满怀深情地称，“假如不是当了总编，真想回去再为你做个回访，希望你早日回归正常，忘掉身上的‘冤屈’二字……”

到京山的那天正赶上下雨，当年京山最豪华的“京山宾馆”已破败不堪，无法入住，而去佘祥林家的道路虽由土路变为水泥路，可租车费也已水涨船高，由当年的50元涨至现今的150元，由于无法报销，我仍要背着背包坐“麻木”前往。

及至见到佘祥林，他惊讶于我还在做记者，而找他的目的竟然还是为了采访。在他家140平米的高层住宅内，佘祥林好客地每天自己下厨炒菜招待我，顿顿都要拿出好酒把我灌个酩酊大醉。

酒醉之后，我和佘祥林畅开心痱，无所不谈。我拿出了我的新书《无冕之羊》向他推销，我这新书50万字，45页，售价98元，你给一百元我找你两元，原谅我只卖不送，一是因为我做了十多年调查记者，至今仍然很穷，送不起，二是这本书不仅有我做十多年调查记者期间精选的深度报道，还有我花费三年时间跑新疆，去西藏写的十多万字“从街头烤羊肉串的小贩到调查记者”的从业经历……佘祥林一边听我推销，一边大着嗓门向我争执书名的不确切，记者明明是“无冕之王”吗，你咋非说是“无冕之羊”？

我只得耐住性子向他解释，十多年前，当我还在街头烤羊肉串的时候，记者还是个光鲜的职业，不仅工资比我烤羊肉串高，而且头顶还有“无冕之王”的光环。

这种被称为“第四权力”的职业，确实让不少年轻人心向往之，这也许是全国各高校传媒学院纷纷开张的原因之一。后来，我经过种种努力，终于融入《大河报》，与大河报特稿部共存亡十年之久。

经历了中国深度报道的兴盛和没落。只所以选择坚守，一是因为热爱，烤羊肉串时，我多么梦想像记者一样肩挎相机，全国各地到处奔波调查写稿；二是因为没有机会，因为常年外出采访，且采访的大多是负面新闻，至今没有积累下能帮自己升官发财的人脉，所以，就只有坚持了。



在审讯期间弄坏了眼睛的佘祥林拿着放大镜一字一句把我书中有关他的细节全文看完，伴随着书中的内容，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叫，有时骂……

酒醒的时候，他会翻出以前采访过他的记者的名片让我看，遇到有我认识的同行，我会一一介绍这些曾经的调查记者现在的去处：沈亚川当了杂志老总，我们年前在北京网易开深度论坛时还见过，他十年前在央视新闻调查，看起来像个带头大哥，请我们一群调查记者在京山一小酒馆喝过酒；刘炳路现在是新京报副总编辑，他当年去得有些晚，我们准备撤时他才刚到，但他最后不知怎么找到张在玉做了个独家对话；孙春龙现在转身做了公益，去年我们还联合在河南发起了“寻找抗战老兵”活动；刘志华早已离开广州日报，现在成了一家名为“彩88”公司的创始人，自己做了老板，前几天他还到郑州见我，说是谈一笔500万的小生意……

谈到最后，佘祥林劝我，“兄弟，还是早点改行吧。”

我固执地对佘祥林说：“你再仔细看看我新书首页的简介，既然网易真话频道称我是‘浓缩了中国新闻史的烧烤小贩’，我就要像国外那些记者一样，即使白发苍苍了，依然四处奔走，调查写稿”。

话虽这么说，但我对自己究竟还能在调查一线撑多久，心里没底，但有一点我会做的，就是撑一天算一天，能多撑一天就多撑一天。只要在这个岗位上，每写一篇稿子，署上自己的名字，就要对得起名字前面的记者二字。

至于经济上的损失，我会想办法通过自己开羊肉串店来弥补，因为连续几个月工资只有2000多元，所以，我不得不重又开羊肉串店，所幸春节期间滑雪场店的生意还算不错，每天营业额高达5000多元，我想用开羊肉串店挣的钱，来养活我完成自己的新闻理想，在调查一线能够多撑些时日。

（作者系大河报记者 来源：南方传媒研究）业界 | 用视频直播，“中央厨房”如何做两会“新闻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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