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随笔杂谈》之油菜花

 

二O一一年五月份的一天下午,我从巴黎驱车前往法国西北城市勒芒。在高速公路上,我见到了似...



每年初春油菜花盛开时,总有机会和时间去乡郊野外看看,拍几张照片,今年没机会没时间更没心情,只好记忆,用文字记录往日各地所见的油菜花花开盛况,权当又去了一次又看了一次。

二O一一年五月份的一天下午,我从巴黎驱车前往法国西北城市勒芒。在高速公路上,我见到了似乎从天边铺展而来的黄色海洋般的千畦油菜花。

我问开车的法国朋友小陆,法国的油菜花怎么五月份还盛开着?小陆说,不大清楚,大概是法国的春天来得迟吧。那天晴空万里,阳光明媚。车的速度很快,先见着公路一侧天际处有一小块黄色,倏而一大片黄色像尼加拉瓜瀑布似的直扑眼帘,仿佛成千上万的皇家近卫军身穿黄色战袍头戴黄色甲胄催马扬鞭奔驰而来。这种生机勃勃的气势只有油菜花才有,这种飞扬的扩展大概也只有法兰西平原上才有。



法国乡村的农田,由于耕作的高度机械化,没有田埂,没有沟渠,农作物的种植随着地形自然铺展,自由地伸向天际。当种植油菜区域的那片田野油菜花盛开时,整片的黄色漫山遍野,那气势似乎延伸到无限。第一次见到如此浩瀚的油菜花,一种畅达的心情油然而生,蓬勃的意境自然天成。我使劲地按下相机的快门,生怕这带着春天气骨的油菜花转瞬即逝,没想到车开了十来分钟,眼前还是荡漾着菜花的艳黄……。我不懂法国农作物的种植方式,只见成千上万顷菜花地过去后,接着平齐的田野上就是麦草的绿。这绿也是严整地一大片,绿得也无边无限。蓝天下,大地仿佛燃烧着薄青的光影,明丽清新,春意浩荡……。一大片绿过后,忽然又见一处菜花黄,开始只是点点闪烁,即刻是燎原的黄。那黄带着盛典般的浩大,是那样的不羁和倜傥,是那样的率性和豪爽。我很惊异这油菜花开得如此鼓动人心,尽管人们在花前会酥了筋骨,多了思索和柔情,但在这样一种只有梵高能调出的艳黄颜色前,油菜花给人的是一种浑然的永恒,一种天地间永存的豪情。



还是大前年的三月份,我与几个朋友开车到了江西的婺源。婺源地属古徽州。要感受徽州不仅是黄山悬崖绝壁上的松树,也不仅是徽派建筑的木雕砖雕,白墙黑瓦,最能醉人的就是远远近近田地里的油菜花。我们那天去婺源正是乍暖还寒时节,天下着绵绵细雨,冬和春像恋人般的拥抱和纠缠着不分你我。在烟柳云雾和水墨丹青之间,我见到种植于山前屋后、深潭浅滩边、桃花梨树间的畦畦油菜花。雨中的远山一片空濛,近处的溪水幽静澄秀。倒映着黑白相间的马头墙溪水岸坡上,垄垄油菜花散散淡淡、平平常常地开着,它们不像法国大地上那种绵延的气势,只是零星的一畦一垄,却有种冷洁清雅的神韵。我仿佛看到,雨雾里油菜花中正走来一代宗师黄宾虹,他心中的山水,心中的油菜花,正是饱蘸了新安江源头的这片精华。

婺源的油菜花在雨中特别好看。菜花黄得真真切切,从从容容,像是黄山毛峰沏出的一杯清茶,淡雅而芳香。我站在一条溪边的古埠上,几个撑着红雨伞的村姑从对面油菜花地里走过,清脆笑声飘过溪岸;这边岸上的老屋前,几位耄耋老人抽着烟,双手叉进棉袄袖管里,在闲谈。这情景会让平时紧凑的生活节奏不由自主地舒缓下来,我读懂了婺源的油菜花:它是一种生活的抒情,它是抒情生活中的高山流水,它是山水里的梅妻鹤子……。可在棠樾贞洁牌坊前那片菜花地上,我却听到了油菜花的呻吟,感受到了菜花黄灿灿中的凄凉。节妇烈女以她们的青春韶华换来座座冰冷的石牌坊,是无奈叹息,还是历史的绝唱?把伦理写在脸上,把失落和悲凉存在心里,在这春意盎然,莺飞草长的时候,只有牌坊边的油菜花知道她们心中的思漫漫,恨漫漫。这些所谓的节妇烈女心底的田地里,到底开着什么花?



小时候,西郭打索巷往南走,出了巷子口,那条去往梅屿轮渡口的沙石公路之间两边田地里也种植着油菜花,可惜零零散散,连贯面积不大,但春天来了,油菜花开得也是一派嫣然。我经常去我舅舅的工厂里玩。他的厂当时叫陶瓷机修厂,就是位于现在鹿城路精纺城那一带,每次去都要经过这片菜花地。地里的油菜花长得与我一般高,我从油菜花的缝隙中看过去,傍晚时分能看见翠微山身后的那轮落日。落日的余晖刺眼,我经常见到蝴蝶蜜蜂之类的昆虫,在菜花地里飞舞,金黄中成了点点黑点。听人说,菜花地边的一户人家有个盲人小姑娘,每当油菜花盛开时,她妈妈都会领她到菜地边,放张竹椅。小姑娘整天坐着,心中想象着油菜花到底是什么样子,蝴蝶和蜜蜂是什么样子……。

如今人过中年了,生命中度过了许多漫长的等待,季节也有了崭新的开始;看过世界上许多地方油菜花开的景况,唯独童年的油菜花让我记得格外深刻。眼前的路上,不管是衣锦还乡的荣耀,还是山高路远的沧桑,当我们迷惘地站在路口时,拾掇起逝去的岁月留在脑海里的片片回忆,你会有意外的感动,就像那位盲人小姑娘心中的遐想:油菜花开,那是想象不出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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