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克2016诗年选:黑桃9(麦秸)
麦秸,原名陈向炜,陕西富平人,浙江省作协会员,出版诗集《给我一个地址》并获第二届益民文学奖,2014年入选浙江“新荷计划”青年作家人才库。2015年出版第二部诗集《来去之间》。...
微助点
黑桃9
《蚂蚁》(麦秸)
整整一个上午,它一直尾随着我
没有名姓,像人海里一只上岸的蚂蚁
我说赶路,它脚步轻盈
我说饿了,它衔来一粒粮食
这只上岸的蚂蚁,试着把触须
伸向无数个没有名姓的同类
我说戒备,它怀有敌意
我说寒冷,它裹紧自己
这无数只上岸的蚂蚁,踩着影子
渴望走近,却又各自走散
诗人介绍:麦秸,原名陈向炜,陕西富平人,浙江省作协会员,绍兴市越城区作协副主席,《打工诗歌》编委会成员,有诗作在《星星》、《诗歌月刊》、《天涯》、《工人日报》、《浙江作家》、《浙江日报》、《钱江晚报》、《延安文学》等刊物,部分作品获奖。绍兴市“首届十佳新绍兴人”。出版诗集《给我一个地址》并获第二届益民文学奖,2014年入选浙江“新荷计划”青年作家人才库。2015年出版第二部诗集《来去之间》。
诗歌印象
漂泊在纸上的生活
——读麦秸其人、其诗认识麦秸,大概是一年前(注:2009年)的事情了。先是在网上跟他交流过一阵子,直到后来跟他、跟绍兴本地一帮写诗的朋友聚在一家小酒馆里,这才算第一次见了面,之后,见面就成了平常事。麦秸给我的印象是朴实、善良、对人热情,但骨子里刻满了性情,内心深处也藏着一地的忧伤。麦秸说话语速不快,且不甚健谈。虽然他以为出生于70年代末期的人,年龄上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某些时候,我却感觉跟他有深层的代沟。我想,这跟他的生活经历有关。10年前,当我还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一边读书、一边想着浪漫约会的时候,麦秸正忙碌于中国南方的工厂、车间,忙碌于将一身的疲惫换成可以“养家糊口、盖房子、娶媳妇”的钞票。
“麦秸”,或许在南方只有很少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一样东西。南方人更熟悉的可能就是稻杆了,其实,麦秸正是跟稻杆相“南北对称”的词语。或许是因为同是北方人的缘故,于我而言,这个名字相当亲切,再加上麦秸身上有着强烈的北方人的性格,与我性情大致相近,所以,打心底里也把他当成“半个”老乡,“整个儿”的朋友以及“整个儿”的诗友。
读诗如读人,我想还是先来说说麦秸的诗歌。麦秸写诗大概也有好几年的光景了,这些年他写下了好几百首诗歌,且大多以描述“打工经历”和“思乡之愁”为主,和目前大范围充斥在我们阅读视野里的“打工诗歌”一样,他的诗歌有一种强烈的“呼愁”性。诚如帕慕克之言,这种呼愁“不是某个孤独之人的忧伤,而是数百万人共有的阴暗情绪”。民工,是中国社会转型期一个具有特定代表性的大群体,这一个群体的忧伤也基本代表着中国社会底层的忧伤。尽管我一直排斥“打工诗歌”的概念,神圣如“诗歌”的前面,一旦夹杂了任何定语,都是一种命名的失败和滑稽的亵渎。那么,为什么要提出一个“打工诗歌”的概念?诚如朵渔所言,因为有一个基本的事实存在:一群人,秉持着一种相似的命运,在写诗,而不是在写“打工诗”。也就是说,“打工诗歌”的概念得以成立,并非真有一种叫作“打工诗歌”的“诗歌”存在,诗歌就是诗歌,从这个基本概念中再私分一块领地并无必要。否则,“打工诗歌”就有沦落为四十年前“红卫兵诗抄”的逻辑风险。
【诗人润生手书麦秸诗歌《蚂蚁》】
当城市里的人们仍然沉睡在自己美梦中时,麦秸则一边冒雨在小区巡逻,一边写下:“站在别人的梦中,雨声伴着鼾声/这时的风,掀起了裤脚,折弯了林梢/夜雨寄北的我,在濡湿中/遥望山河、田地,被雪压低的村落”。这样的诗歌无疑是厚重和大气的,能从一个人的小情绪转化为无数人的大情绪,能把一个人伤痛写到让无数人喊疼,这样的诗句无疑是成功的。真情实感的抒发,是诗歌的最大前提,而所谓的技巧,只能算是其次。“夜雨寄北的我,在濡湿中/遥望山河、田地,被雪压低的村落”,这样的句子是多么地让人欢喜,一个生活在温饱线上的诗人能写下如此大气而豪迈的诗句,在他的诗篇中指点江山,这无疑是相当可敬的一种精神向度。
【诗人麦秸诗集签售会现场】
面对残酷的现实,有人写下伤痛,有人写下抗争,有人写下悲悯,有人写下乌托邦……生活,是创作的源泉。在强大而残忍的生活怪物面前,有人表现得游刃有余,也有人生活在夹缝之中。麦秸写下的,是现实的尴尬以及生命本真的回归。一个人能从入世写到出世,是一种境界的提升,也是一种“道”之本意。而诗歌,也确实是需要有“道”可依的。
多年的打工生活,多年的四处漂泊,麦秸写下:“我是一个没有地址的人/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走出了村庄,走出了牵肠/不停地更换着驿马”,“一个没有地址的人”,我确实喜欢这样准确而富有深意的表达。工作在机关、企业的我们,在城市里有车有房的我们,对于“地址”是那么的熟悉,甚至不屑一顾。但当我们看到一封封写着“XXX转麦秸(收)”或类似的信件时,我们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的酸楚?“城市不留,村庄不收”,这样的形容可能有些过分,但是谁又能给麦秸和他的这个群体以生活的保障和幸福呢?想到这里,我们千万别拿“生活要靠自己把握,幸福要靠自己争取”这样的套话来掩饰我们被世俗培养出的麻木了。
就诗论诗,麦秸的诗歌之路确实还很漫长。他还需要不断扩大自己的阅读视野,不断提高自己的诗歌写作能力,对自我的写作进行彻底而有效的反思。另闻,近来不少媒体都对麦秸做过大大小小的宣传报道,大到国家级的媒体,小到本地的报刊杂志,但我想,假如麦秸不是一位媒体眼里的“写诗的保安哥哥”,不是背负着“打工诗歌”的名义的话,人们对他的关注到底还能有多少?
花脸写于2010年1月,收为麦秸诗集《给我一个地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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