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不可及

渴望一场纯粹的爱情，却好像二十多岁便已经失去了纯粹爱一个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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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苗条

来源：她的玫瑰（tademeigui2016）

年少的喜欢总是特别简单特别容易。像老街后面那个总塞给你两根辣条的胖男孩，你便很喜欢，虽然胖了些丑了些鼻涕多了些。像一场大雨后你从田野里挖来的粘性极好的泥巴，你便分外喜欢，虽然盖房子的时候偶尔会弄脏你的白裙子。

后来，你长大。依然喜欢辣条，却不喜欢胖男孩屁颠屁颠跟在你身后。依然有盖一所属于自己房子的梦想，却连橡皮泥都不肯捏了。

再大一些，你离开小山村，离开小镇，离开那个破落的县城，离开的地方越来越多。

你说，流浪是从离别开始的。

同你喝酒的人已经醉了，红着脸笑嘻嘻看你，你也笑了，又饮了一杯酒，眼泪却掉了下来。

你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找到方向，只是为了流浪而去流浪，就像你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偶尔做梦，梦到初恋。

梦到那大片的树荫，一直延绵到餐厅门口，餐厅门口有秋千，却总不许学生去荡，你心痒痒许久，一直没有勇气。

你若无其事地踱过去，一屁股沉下去，却摔在地上，抬头，便看到蓝天，白云，阳光和亮闪闪的叶子。他穿亮红色运动衣白球鞋，篮球早就骨碌碌滚跑了，他依旧拉着秋千绳，坏笑着看你。

汗味很重，你却不想皱眉捏鼻子让他快滚开。

那个时候的他，总惹你生气，把你梳得整齐的头发拽开，老师提问你，他总用脚尖把你的凳子勾开，等你摔个人仰马翻然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你告状，老师罚他站走廊，你白他，他对你扮鬼脸。

你说你也很无奈，有时候却也会笑着摇摇头。

后来，他告白。

你吃惊，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要躲他，被他堵了三次，才又红着脸抬头看他。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寂静着眼睛，只等你回答。

他说，你给我个痛快话吧，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你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你在一起。

他急了，便问，你喜欢我吗？

你茫然了很久，想了又想，才将答案小心翼翼说出口，你说，喜欢。

他便笑了，两排牙齿又白又亮又整齐，他走近你，你以为他又要恶作剧，怕得闭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头已经靠在他的胸膛，他呼吸声很轻，心跳却很大声。过了很久，你坏掉的眼睛和耳朵才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你听到他说，傻瓜，喜欢就在一起啊。

你爱初恋吗？

你说爱。

那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你说你不知道。

你只知道，同初恋在一起的短暂的时光约莫是你这一生中最快活的。

你们用一个餐盒吃饭，有时候他会喂你一勺汤，你忘了是排骨汤还是老鸭汤，只记得他手抖了抖，全部洒在你新买的白衬衫上。他慌忙给你擦拭，却碰到你的脸，他没了动作只看你，你也只看他，你以为会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却听到教务主任和老师们边上楼梯边讨论的声音。

你警惕得像只猫，跳到另一个座位上。

后来便有一对用一套餐具的小情侣哭哭啼啼被抓走了。你心有余悸拍拍胸口，他冲你竖起大拇指。

你还荡过一次梦寐以求的秋千，那是黄昏，夕阳快要掉进山谷里，他推你，你说再高点。他问，怕不怕，你说不怕不怕我一点也不怕。

后来你从秋千上翻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他问，疼不疼。你笑嘻嘻回答，不疼不疼。后来去了医务室，龇牙咧嘴地被消毒涂药包扎。

回来的路上他偷偷背你，你在他的背上，环着他的脖子，抬头能看到一颗一颗星星，远处有一排一排路灯，你忽然有些感动，你问他，你还能背我多远？天上有星星，地上有路灯。

他回过头把你放下，只能背你到这里了，拐个弯宿舍就到了。班主任在门口。

你看他，他看你，他揉揉你的头发，你上前抱抱他。

你们也曾不幸被教导主任追赶，是在晚上，你们在操场，牵着手说未来。

他机灵，拉着你的手就跑。比八百米远，比八百米快，没八百米累。

你看着他，星星被你们抛到身后面，他一边跑着一边张望，你看他，痴痴傻傻，觉得他的脸会发光，像太阳。

你想，如果人生没有那么长该多好。在最绚烂的十几岁，漂亮地死去。手里牵着的还是爱着的俊朗少年，眼睛里装着的还是因为一草一木一花的惊奇。

反正最后你们还是分手了。

你说大概是浅薄的年纪还承担不了爱情的厚重。

你念高中，他念技校。你念大学，他工作，你工作，他结婚，你工作，他生子。

其实，大学之后，你就再没有和他联系，只是只是，有太多的人怀念以前，理所应当地便会在你面前提及他。

听到他，你会停下手头的工作仔仔细细听仔仔细细看。你说，真好呀。

你从高中以后便再没有谈过一场恋爱。你很忙啊，高中忙着学习，有男孩子说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他，后来他喜欢别人，你讨厌了他，于是没有在一起。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有男生跟你说喜欢，你仔仔细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以后你的生活会更宽广，你再也不愿把自己无限的可能性提前禁锢起来，于是你说了对不起。

到了大学，你喜欢一个优秀的人，他太优秀，你不敢告白，后来他毕业，你哭过一场就罢了。也有人和你暧昧过一场，你每天也会想他告白的场景，可想象中，自己总说了对不起。

你说你不知道从什么时间起，考虑一段感情总要先去权衡利弊。

你说大概是自己太世俗，所以总也遇不到一个刚刚好的人。你说其实也没关系，反正一个人也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你说，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你会遇见一个人，可以让你抛却所以将要权衡的利弊，放下一切，就跟他离去。

你说，你渴望一场纯粹的爱情，却好像二十多岁便已经失去了纯粹爱一个人的能力。

你还记得那个关于旅行的梦。

从前总没有钱，如今便没有什么安全感，总想挣更多更多的钱。

你也问自己，挣那么多钱干嘛？你给不出答案，因为就是要有钱啊，要住大房子吃大餐，要让父母不必节俭。

可是你日日奔波依旧没有买到自己的房子，你夜夜加班没有什么空天天吃大餐，你给父母的钱他们总是存银行依旧如旧节俭。

一切好像都在原点止步不前。

你在拥挤的地铁上听歌，沙哑又忧伤的嗓音，你想到念大学时拿了一小小笔稿费，报了廉价的旅游团去海边。

那是你第一次看海。是真的望不到边，你把裤脚挽的高高的捡贝壳，你现在原地傻傻地等海浪将脚底下的沙子冲成一个凹陷的坑。

多快乐。那个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你想要赶快毕业赶快工作赶快挣钱，越多越好，然后买一所在海边的房子，每天黄昏都要坐在红色铁长凳上看海。

只可惜钱永远都不可能攒够。

你说二十岁的你，什么都没有，只有慵懒的午后一场又一场虚无的梦。

你说过后，又有些伤感，因为你觉得现在的你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很少睡觉，就连白日梦都不做了，似乎比二十岁的时候更加贫瘠困顿。

你不知道自己还要一个人多久。希望不会是一生。

你不知道你要这样机械地活多久。希望不会是一生。

希望的事情总是很多，你说你还希望某一天能够遇见一个人，让你不必权衡利弊放下防备便跟他走。你说你还希望有天又到海边，还是会忘记拍照片只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海一点一点汹涌着奔过来。你说你希望日复一日的厌倦终于滋生出无穷的勇气让你放下一切就此离开。随便去哪里，找不到答案便一直走在路上，四海为家，漂泊天涯。

我问，你是谁？

你却答非所问，你说我们都一样，你说我们都在路上，未知的路永远比已知长，得到的永远没有失去更挂肚牵肠。

你不再讲话了。

第二个黎明，你醒来，关了闹钟，又狠狠睡过去，下午去公司，有些后悔，因为没了全勤奖。

你说，总有一天，你要去喜欢的地方见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我问，那会是哪一天？

你说，总会有那么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

我信你，除却相信，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