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给活着一个理由

 

家庭变故下体重失控死去的400斤男子...





4月11日,35岁的杜勇因肝硬化和严重的脓毒症去世,减肥的愿望和重头来过的机会戛然而止。生前,他曾哭着说“人生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让自己这样。



3月3日,在医院里,我第一次见到杜勇。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和一条大裤衩的他,身躯占满了病床,一只手不得不搭在床沿边。由于肥胖和体内腹水积压,他没有办法翻身。和他交流时,能从他急促的呼吸中感觉到他身体的虚弱。由于晚上没怎么睡觉,他的黑眼圈很重,几乎蔓延到了颧骨上。



35岁的杜勇,体重达到200公斤,被冠以“长沙最胖的人”的称号。肥胖使他成为医院的常客,这次住院,一位护士长经过长时间的劝说,终于使他下定决心减肥,然后走出家门。



10多天后,杜勇出院,回到家中继续调养。他的家在长沙一个老小区的五楼,父母留下的70多平米的小房子。



杜勇身上穿的棉衣是医院送给他的,在此之前,杜勇冷天可以穿出去的衣服屈指可数:一件卫衣,是堂姐在淘宝上买的;一件长袖衬衣,三年前住院时医院定做的;两条牛仔裤。“我的衣服很难买,特别是裤子,现在基本上买不到。”



杜勇喜欢玩游戏,电脑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他的一小部分收入就是通过在家玩游戏挣的。杜勇说,自己曾有个幸福的家,作为独生子,他得到了父母最多的宠爱,“快十岁才学会自己穿衣服,长到20岁,我连垃圾都没倒过”。21岁前,杜勇过的无忧无虑,他不止一次听到父母的谈话,说等他长大了,就考个对口的专业,进爸爸所在的工厂。但之后发生的一切,出乎这一家人的意料。2000年,父母在半年内相继因病去世。21岁的杜勇“突然觉得人一下就空了,不知道目标是什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本来联系好的工作黄了,他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不再出门,不再跟任何人接触。在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他饿了就叫盒饭,醒了就打游戏、看电视。十几年过去,杜勇的体重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差,直到成为这个样子。



减肥,抑或其他,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父母生前也没有告诉我生活会这么难,会是这个样子”。在家里,杜勇的活动范围缩小到以床为中心的一个圆。床边书桌的键盘上,除了打游戏常用的几个键是黑,其他的按键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



除了打游戏,杜勇在家最常干的事就是看电视。他总是一直看到天亮才关电脑睡觉,偶尔也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为了省电,他把家里的电灯都关了。杜勇说,一个人生活他最担心的是生病。有一次高烧41度,诊所不敢给他打针,大医院让他住院,他没钱。最后他在小药房买了两包五毛钱的退烧药回家,喝下就躺着。



回家没几天,杜勇又发烧了,吃了感冒药之后,他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身体。第二天,杜勇量体温发现烧退了,开心地笑了。



高烧退去后,杜勇显得很开心,悠闲地躺在床上,聊着以前他上中专时的同学。杜勇说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导致了自己的肥胖。反正到2003年,他的体重由之前的100多斤飙升到了300斤。这个数字是他有一次在一家药店门口的体重计上称出来的。此前他没照过镜子,因此被自己的体重吓了一跳。从药店门口逃离后,他更加不愿意出门了。



没过几天,杜勇再次感冒,吃药没有效果,杜勇急切地穿上衣服准备去医院,因为发烧,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下楼,成为对杜勇严峻的挑战,他基本每下一层楼都会坐着休息几分钟,下5层楼,他花了20分钟。同学罗文(花名)一直拿着凳子紧跟在他身边,之前好几次住院也是罗文在帮助他。



下楼后,杜勇坐在凳子上休息了5分钟,然后使出全身力气艰难地挤进出租车。



到了医院,杜勇在下车时卡在了出租车门处,同学和出租车司机想尽办法把他搀扶出来,路过的行人都对这一幕投来好奇的眼神。



杜勇坐在医院门口等护士推轮椅下来。杜勇说除非生病,自己平时很少出门。每次外出,总会有很多人围观他,问东问西,虽然他知道大部分人是好意,但心里总会不自在。



杜勇在护士的帮助下慢慢地把身体移到病床上,之前护士拿来的轮椅因坐不下被弃在一旁。



在医院,他被照顾得很好,还经常有陌生人来给他送钱,送水果。杜勇说,比在家里要舒服太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尽快出院。“我在想,出院后我该怎么办”,他早就想清楚了:把房子卖了,还了朋友和医院的钱,再租一个小单间,带卫生间的就行;腹水控制住了,想点办法减肥;然后做点小买卖,开个小卖部什么的。每次睡不着,他都会将这些计划重温一遍又一遍。



3月27日,杜勇打电话把亲戚们叫过来,商讨谁来做他的监护人以及房子出售后的钱给谁保管,他把希望寄托在住在长沙离他最近的舅舅身上,但那天商讨的结果让他很失望,舅舅不愿在卖房的钱用完后,继续自己付钱照顾他。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杜勇在衡阳的姑父、表姐以及两个叔叔共同照顾他。



只有表姐不离不弃地照顾着杜勇。由于长时间躺在床上,杜勇的臀部长了褥疮,表姐俯下身耐心地帮他涂药。表姐说自己18岁就来长沙工作,当时就住在杜勇家,一住就是七年,杜勇爸妈对他很好,现在算是报恩吧。



长时间打滞留针和输液,让杜勇的手背和手腕满布针眼。对护士来说,给杜勇输液和抽血是件很头疼的事,杜勇的静脉隐藏在厚厚的脂肪下,护士不得不找动脉来抽血。



每次换药时,杜勇都会盯着点滴瓶,并问是什么药什么价格,只要觉得价格过高,他都会让医生退掉。



虽然身体十分虚弱,连站着都吃力,但杜勇坚持一个人在厕所里取大便检测小样,不让旁人帮忙。



因为行动缓慢,杜勇上厕所要比别人花费更多时间,只要一有尿意,杜勇就会爬起来,拖着凳子一路挪到卫生间。



上完厕所后,杜勇慢慢把腿移到病床上,由于水肿,他的腿部一直不停渗出气味难闻的液体。杜勇只能把腿露在外面,以免弄湿被子。



4月2日,杜勇躺在病床上,身体的剧痛使他紧闭着嘴巴,眼角隐约可见的几滴泪水随后流了下来。



4月4日再见到杜勇的时候,他因为病情恶化被转到抢救室。因为身体不适,他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因为呼吸道感染,导致大脑供氧不足,杜勇有时候会神智模糊,做出拔管子等不配合医生治疗的举动。神智稍清楚时,一位医生跟杜勇拉钩,让他保证下次一定要配合医生治疗。



病床旁的表姐和姑父显得很疲惫,坐在一旁休息。为了照顾杜勇,他们连着几晚都没怎么睡觉。



因为肺部感染,杜勇的病情突然加重,时常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医生给他戴上了氧气罩。从衡阳赶来的同学,紧握着杜勇的手,默默地看着一上一下喘着粗气的杜勇。同学说,医生给他戴氧气罩时,他有些抗拒,杜勇的爸妈去世前都是带上了氧气罩,他应该是不想接受这些。



在清醒的状态下,杜勇要求亲人和同学搀扶他,看他之前写的委托协议书。



4月7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杜勇。这天,他吃了十几口最爱吃的菠萝粥,这是几天来他吃的最多的一次。



“我也不傻,我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最坏的后果,现在只想把腹水控制住,然后出院,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在杜勇的再三要求下,亲人把他接到衡阳的一所医院继续治疗。但生活跟体重一样,已经朝着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走,并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4月12日下午2点多,我接到杜勇同学发来的信息:“杜勇昨天晚上去世了”。



4月17日,杜勇的葬礼在衡阳的叔叔家举行。



杜勇在长沙的邻居和同学乘坐面包车去参加他的葬礼。



王剑(化名)专门从邵阳赶来参加杜勇的葬礼,2006年他在长沙工作时曾经租住在杜勇家,在他印象里,杜勇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不愿麻烦朋友,但做事没什么耐心。



杜勇的妈妈在去世前委托别人保管的房产证被还给了杜勇在衡阳老家的亲戚。



杜勇去世后的第三天,我来到他生前的卧室。窗外的树木已经再度郁郁葱葱。


手机里还存着杜勇生前发的短信。这几天,我总是忍不住拿出来一遍遍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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