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到五点

 

下次一定争取早睡zzZ...

07:40

我和张一橙约好是九点。

我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正用长毛巾疯狂蹂躏滴水的头发,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心里打了个转。凭借张一橙小姐的性格,九点可以被她拖沓到十点,再晃一晃神,肯定赶不上高铁。

于是我八点半就出现在她家楼下。

八点半是个很尴尬的时间点。晨练的人早就遛完弯歇在了家里,上班的也快要到了公司,剩下还赖在床上的,一时半会大概是起不来了。所以楼上楼下几乎没怎么看到人。

至于张一橙,肯定是那个起不来的人。

于是我站在她家门前,门铃也不打算用,准备拿自己的大肉巴掌狠狠扇那门几个耳光。装出一副居委会大妈造访左邻右舍的样子更好,能把睡得正迷糊的人吓得颤悠。

08:35

我没有想到一橙已经起床。

八点半的张一橙,正对着堆满东西的柜子发呆。

之后加入了我,我和一橙一起,两个人对着堆满东西的柜子发呆。

“里面什么都有吧。”

“上一个室友留给我的电风扇,坏了,扔在里面。留给我的加湿器,还没用过,扔在里面。”

“前男友送的两大张1068块的拼图,拼好了,当时小心翼翼地用框封起来,收进柜子里。情人节送我的玫瑰花礼盒,花枯了,盒子还留着,也收在柜子里。”

一橙在我旁边杵着,用她的手指给我看柜子里堆着的一个个东西。正因为是别人给付自己的东西,更不敢轻易地扔掉,坏了旧了,也依旧收起来。总觉得扔掉了,就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这是一橙给自己作的解释。而我只是在一旁发着呆,心不在焉的,催促着她尽快收拾东西。

今天一橙就要搬离这个城市了。
09:40

我几乎快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一橙不太会和我讲关于她的事。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以前是不是真的存在过那段时间,我们无话不谈,毫不顾忌地向对方暴露自己的优缺劣汰。毕竟记忆总是不断地美化从前。

但一橙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一定会来向我“汇报”。

认识了那个高瘦的小男生,新年一起看了日出,从单身变为有了男朋友,分手了。

 新来的室友对人很好,室友变得很忙,有了争执,正在努力尝试解决和室友的冰界,室友搬走了,一个人住也逐渐变得习惯。

 一橙联络我的频率越来越少,我就算对着屏幕大笑,也不太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被我逗乐。

九点四十了,一橙在各个房间快速地穿梭,飞快地将东西封进箱子里,几乎是手脚齐用了。她没有什么空隙来跟我闲聊。

我帮着一橙把封好的箱子搬到楼下,第九个大纸箱了。那个堆满杂物的柜子还没有整理过。

10:10

一橙是个很念旧的人,她从来是我们几个人中最执着于生活的那个。从她开始写日记起,大概快要有7个年头了,再怎么无聊的高三,她也每天写一两句话。

 

要给未来留下些以前的念想,一橙总是这么说。

分配临时住处的时候,四面白粉墙的房间,地上只是贴了一层薄到见形的仿木材贴纸,ps的木纹晃得人头晕。我们不过是把那当做睡觉的地方,一橙却在白粉墙上贴满收集来的海报,自己动手蘸颜料作画。

一橙她,很文艺地执着于生活。

所以当这样一个念旧又感性的一橙提了她最后的皮箱走出家门,告诉我会把那一整柜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留下时,我只有站住不动了看向她。

“不会给房东添麻烦的,我联系过保洁,让他们最后派人来清扫。”

11:00

邮寄完行李的一橙,只是拖着一个随身的皮箱。
17:00

一橙发来回复,平安到达。

新居的住处已经接好了水,通上了电,装无线网的师傅也来过了。接收单位那边已经打过了招呼,两天的事假休息完就能继续工作。

一橙简单麻利地安排好这些事情,很寻常的样子。

我关心起她的心理状态,小心翼翼地提及一些长期禁锢她的问题,感情,社交,关系上的处理。

我问一橙,搬离这个城市,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那么,一小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在这个城市里遇到的很多人。那些,靠近过她却留给她失望的人。

在视频那端的一橙笑了。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

她只是很释然的样子,表现出能够胜任于应对自己。以至于我完全相信,她在最后说的那句,“没事啊”

我终于明白,一橙已经先于我迈入生活的下一阶段。
06:00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够不靠闹钟就醒来,还是在这样早的六点。昨晚没有关好窗户,风带起窗帘就这么赤裸裸地吹进来,躺在沙发上的我感到一阵异于夏天的凉意。

提前一天已经把被褥全部打包好了,昨晚被我拿来盖在身上的针织衫现在正卷成一团瘫倒在地板上,希望不要着了凉患上感冒才好。

她说九点钟会过来,帮我搬家,怎么劝她在家好好休息也不听。不过也好,见个面也好,省得她怨我不吭一声就离开。

我该起来收拾东西了。她一定会早到的,那样一个急性子。

08:30

房门突然啪啪啪啪地乍响起来的时候,我正站着望向那个堆满东西的柜子发呆,身上围着画了很丑卡通图案的围裙。

如果不是知道她要来,我一定会以为是房东又带着人来看房子了。那么大手大脚的,像极了那些充满风气又对人事熟稔没有顾忌的阿姨。

我对着发呆的这个柜子,很是让我发愁,以至于她进来以后,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她站着陪我一起对着满满当当的柜子发呆。

啊,这个,原来好好地收起来了。

我一个个地注视着堆放在柜子里面的东西,就好像在检阅我的过去。我指给她看,这个是已经破掉的风扇,那个是前男友送的玫瑰花的盒子。说给她听的时候倒更像是在说给我自己听,以至于和这些东西相联系的那些日子都鲜活地在我脑中翻滚。

我总是怀恋于过去,我是一个念旧的人。

09:40

她很吃力地帮我把箱子搬到楼下去,为了稳住身体,她只能不时地靠着楼道里斑驳的白墙,我能看到她的衬衫上已经蹭上了一些白灰。

我只好把东西装进更多小些的纸箱里,太多了,我几乎要手脚并用地在每个房间里卷席,汗从我的鼻尖滴下来,我没有时间和她聊聊天。

又该聊些什么呢,她一定担心我没法一个人承受和男友分手后的生活,她一定还介怀于我之前陷于新公司人际关系时纠结混乱的心态。

又该聊些什么呢,她应该和我一样清楚,这样的问题,除了自己,是没有办法被谁搭救的。

 

那个堆满杂物的柜子,我还没有去整理。
10:10

果然我还是决定,把那个柜子里的一切都留下。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充满疑问的目光。她停下了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下楼的动作,站着不动看我。

我只是再次确认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所困惑的,并不是为什么我终于决定不再留恋于终究过去了的温情,而是想要问我,是否真的下定了决心。

嗯。

我不能再总像以前那样犹豫不决,那个她所熟悉的我,面对更多的困难时,只会被挫败到退回到角落,无谓地给自己制造难题,甚至给她,带来同情感上的负担。

11:00

邮寄完行李的我,只是拖着一个随身的皮箱。

17:45

刚结束和她的视频通话,我尝试着在新家的煤气灶上烧第一包方便面。

她果然还是担心我,问了关于上一个室友以及那位前男友的事。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我好像变得越来越挑剔,不能忍受别人对我个人空间的过多干扰,如果是她却没关系,不能轻易原谅别人对约定时间的不遵守,如果是她却没关系,不喜欢言行不一的举动,如果是她却没关系...

她之于其他人是不同的,是因为我和她相遇得早。

因为在生活中慢慢积累的失望,无论是在心性还是对待事物的态度上,都发生了改变。我没办法忽视这些改变,就好像是我身上多出来一层又臭又硬的壳。

可是存在于她身边的那个我,好像还是十年以前,没有过失恋没有过争吵,上午十点前不会起床,做事拖拉喜欢晃神的我。

我想保存在她心里的那个少年的我。

即使我把过去的自己弄丢,当我回到她身边时,还能找得到那个少年。

21:21

还没有打算铺床,我躺在刚拖干净的新家地板上。

收到了她传来的简讯。

“我知道你已经迈入了一个新的生活阶段。很多事情因为彼此的经历不同,即使我很想做到同理心,也难以真正理解。”

“你也许会做出我完全想不到的举动,也许会产生以前从来没有的观点和看法。更可能会拥有连自己都不甚喜欢的另一种性格。但我才不会忘记咧,你就是一个贪睡的糊涂虫!!!”

“寄存在我这里的那个张一橙,我会好好保管的。”

好热啊,

连眼睛都起雾了。
写在最后的话:

本来这篇推文是只有一个人称的叙述,就结束了。最后终于忍不住加上张一橙作为第一人称的并列时间线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心情的话,很难解释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互相理解和默契。

归根结底地讲起来,这其实并不是虚构的小说,里面不论是人物,人物之间的关系,张一橙面对的问题,或是张一橙所产生的改变等等都是我在生活中有所经历,或者看到感受到身边朋友有所经历的。这些感受混杂在一起,以至于我没办法明确地说出这两个人物的原型是谁。

“我”和张一橙这两个人物,其实,“我”属于更大大咧咧的类型,是偏向于认准道理会坚持,个人性格更加坚定不易改变的一类人;而张一橙则更加温柔细腻一些,因此会受到外界影响的可能性更大,性格会在影响下发生不置可否的改变。

这里并不是“我”忽视了张一橙的表达,只是一橙一直是个念旧的人,这一点已经是“我”所熟识的了,所以像老友一般对待她。

而后面一橙最终决定把所有柜子里的旧物留下,并不是说一橙不再是一个念旧的人,只是通过这样的行为帮助自己从前男友以及室友的不和这样抑郁的情绪环境中出来。

这样微妙的,性格里的不变和行为上的变化,应该是很多年轻人在生活经历不断叠加后会有的必然感受,有时自己都会弄混,

原来的“我”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我”究竟是变了,

还是仍旧是那个“我”呢。

所以在我看来,如果能在老友那里长期“寄存”少年的自己。

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The end-

[总之 非常感谢我和张一橙能相遇]

封面|微博@楚帅其实不很帅

顶图|微博@Ste_Shanghai

配图|微博@楚帅其实不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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