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色达（上）

（摄于色达五明喇荣佛学院）我现在在高原上，准确点是在圣城色达的医院里，我知道窗外的星空应该已经很亮了，但是气...





（摄于色达五明喇荣佛学院）

我现在在高原上，准确点是在圣城色达的医院里，我知道窗外的星空应该已经很亮了，但是气温却也低得毫不含糊，即使我穿着整个箱子里能翻出来的全部衣物，高冷的空气还是丝丝地爬进我的腰缝，我大概是睡不了了，只能坐在床上，盘着腿，借着昏白的灯光，把这几天的经历总结一下。

现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有两张床，两个民族，以及六七个人。我的同学还在嘶嘶地吸着氧，他因为严重高反而引起的肺水肿也是我们迫不及待离开的主要原因。那边的床上躺着一位藏族的老妇人，一旁坐着家里的母亲，另一侧的地板上躺满了应该是父亲，叔叔，小女儿的各个角色，藏族花纹的被褥就简单地铺在地上，身上裹着被子和衣服，看起来倒确实舒服，当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和同学听不懂哪怕一个音节；当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们估计也是困惑的，这也是我在这座城中遇到的诸多阻挠之一。

我偶尔回头看看他们，睡着了的，男人的呼噜声应该是为草原准备的尺寸，但是在这小房间里？略显着大了。母亲倒是一直很安静，时时转着转经筒，为老妇人祈福，孩子睡得很安详，没什么反应，天真纯净。想是日常的场景，就像是在大草原上一样，以家为单位，聚拢在年长的老人身边，他们的脸上红彤彤的，像是映着火光。

我们常常进行眼神上的交流，通常也只是相视着笑一笑，礼貌，友善又好奇，我也常常想他们谈论的那些我听不懂的藏语中，有几句是关于我的。

我看着那个藏族的男人，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那个藏民看着我，也撩开自己的头发，仿佛在告诉我，咱的发型很像。



（摄于色达人民医院）

不觉就要离开，回到那乏然的俗世中去，我的旅途起始于五月二号的黎明，终点约是明天的日暮，其中有过许多在我脑袋里狂啸的计划，终于也安静了，我知道不到一天的拍摄带给我的是一把钥匙，留给我下次去打开色达的门，我或许在那短如惊鸿的一瞥中看到了些什么，或许吧，我也不能给予多少承诺，毕竟我只拥一瞥罢了。



（摄于色达五明喇荣佛学院）

第一件事可能只是个教训，这个教训告诉我，永远不要像个游客般走近僧侣的身边去拍照。因为它与普通的旅游景点实在是太不同了，毕竟归根结底它依旧是一个宗教场所，无论多少持各种心态去旅游的人进入其中，猎奇也好，朝圣也罢。它依旧由表及内地守护着其根本，守护着它作为圣地的尊严，这很好，却也令我很难进行我的纪实拍摄。

当我从佛学院崎岖的地势中下来时，我遇见了许多僧众，其中有个小喇嘛，正是笑嘻嘻地看着我，从另一边走过去，我抬了抬相机，结果他的脸色立马变了，变得极为严肃，一边把袖子举起来抱住脸，这种瞬息间的变化令我很诧异，而后我又试着去拍摄好些僧侣，结果都遇到了相似的情景，这是我未曾料想过的事情。是因为先行的摄影师太多了么？我感到困惑。

后来想起自己在其他地方拍摄的经历，才发觉其中巨大的对比。

佛学院和许多其他的旅游景点在旅游的意义上有着一定的共性，你与自己熟悉的环境相隔千里，为的是感受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感受不一样的氛围。例如古城，古镇，古村，往往装裱一新，尽可能去仿筑以前的建筑，然而内里却不是以前那样的了，它的功能性被改变了，曾经这里或许是供人生活的，或许是一个小小的商业中心，但是供应的商品也应当是具有生活气息的，而并不是像如今一样，叫卖着噱头，供给着“特色”小吃，“精美”的纪念品。全然让人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剧场，浮华的幕布下是什么？什么也没有。相比之下，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五明喇荣佛学院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发展着，游客并非这里的主角，而是一个无关轻重的观者，被其氛围吸引着，感染着。

行走在朱红色的僧舍间，你时时能听见或轻或重的朗诵，看见喇嘛或者觉姆抱着经书匆匆走过，这是一种眺望雪山，朗诵佛经的生活方式，超脱，又有些感动。

我走在小路上的时候，听见头上传来爽朗的歌声，唱的是藏语，沧桑，又有几分神秘。我抬起相机拍了一张，老喇嘛并没有察觉。面对着有信仰者，无信仰者总是会觉得流离失所，不管嘴里怎么说，却总是会感到一点小小的嫉妒。



（摄于色达五明喇荣佛学院）

人们好像经常指着僧侣用iPhone用微信说事，好像他们就变得不那么淳朴了，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变得和自己一样了，以为庸俗。我以前抱着几乎相同的观点，但……

我在色达确实是看着他们用iphone和ipad看佛教视频，听佛教的歌曲，读佛家的经文。到底是在本质上有所坚持的，我不否认有那些假装出家实则敛财的和尚，但在色达，这些僧侣有信仰。并不像当代中国人一样，因为没有本源，无根之萍，故无所寻求，无望。



（摄于色达五明喇荣佛学院）

不知应追求什么的，才会令五彩斑斓，繁杂冗乱的信息充入自己的世界，假装着充实，实则感到那么的空虚。

并不是鼓励信仰，我本身也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我们确实需要一点点追求，一点点信念，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生命变得空虚，让生活被架构的信息世界所支配。



（摄于色达五明喇荣佛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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