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海——炼狱

 

他不敢相信,七个人去对付一个傩面,竟然失手了?再度搜索,他看到了残留信息。七侍卫亮出兵器,围住孔丘。身影很快混到一起,一个人影飞出来,又一个人影飞出来,最后只剩两个人。一个是御夫,一个是孔丘。御夫站在那里,口喷鲜血,兀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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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公说:“我喜欢的玩好之物,有关官吏没能都给我,而梁丘据把他自己的拿来供我玩,从这件事知道他忠心;每逢有风雨时,天晚了召他必到,我从这件事知道他的爱戴。”

         晏婴在剧烈咳嗽的间歇,断断续续的说:“婴对,则为罪,不对,则无以事君,敢不对乎!婴闻之,臣专其君,谓之不忠;子专其父,谓之不孝;妻专其夫,谓之嫉。事君之道,导亲于父兄,有礼于群臣,有惠于百姓,有信于诸侯,谓之忠;为子之道,以钟爱其兄弟,施行于诸父,慈惠于众子,诚信于朋友,谓之孝;为妻之道,使其众妾皆得欢忻于其夫,谓之不嫉。今四封之民,皆君之臣也,而维据尽力以爱君,何爱者之少邪?四封之货,皆君之有也,而维据也以其私财忠于君,何忠者之寡邪?据之防塞群臣,拥蔽君,无乃甚乎?“

         我回答您就一定会得罪您,不回答您,那我怎么叫侍奉君王呢,敢不回答么?我听说,臣子专擅事奉君王,叫做不忠;儿子专擅孝顺父亲,叫做不孝;妻子专擅服侍丈夫,叫做妒嫉。侍奉君王之道,在于引导君王亲爱父兄,对群臣有礼,对百姓施恩,对诸侯有信誉,叫做忠。做人子之道,在于引导父亲钟爱每个儿子,把爱心传布给叔伯,慈爱众多孩子,对朋友有信义,这叫做孝;为妻之道,在于让众妾都能得丈夫欢欣,这叫做不妒嫉。现在四境之民,都是君王的臣子,维有梁丘据竭力爱君,为什么爱国君的人这样少呢?四境的财物,都是君王所有,维有梁丘据能用私人财物向君王尽忠,尽忠的人怎么这样少呢?梁丘据堵绝群臣,阻隔君王,不是太严重了吗?

         景公说:“好呀!不是夫子我就不知道梁丘据竟到了这种地步。”马上吩咐停止为梁丘据修高坟的役力,终止厚葬的命令。

         轮到晏婴说正事了,他请求辞去封邑。

         景公说:“自从我的先君丁公到现在,任用的人多了,齐国的大夫还没有年老而辞去封邑的。现在夫子独独要辞去,这是破坏齐国过去的制度,舍弃我啊,不行。”

         晏婴说:“我听说古代侍奉君王的人,根据自己的贡献而求取俸禄。德行高的就接受俸禄,德行低的就辞去俸禄。德行高而接受俸禄,能以之彰明君王;德行低而辞去俸禄,能以之整顿臣下。我年老德薄,没有能力,而接受了太多的俸禄,这是掩蔽了君王的英明,污浊了臣下的品行,不可。”

         景公不答应,说:“从前我们的先君桓公,有管仲为齐国操劳,年岁大了以后,赏给他三处家宅,恩泽延及到子孙。现在夫子亦为我宰相,想给夫子三处家宅,恩泽及于子孙,难道不可以吗?”

         晏婴说话吃力,很想速度说通,偏偏不是那么容易。越着急,越咳的厉害。齐景公不想累着他,也不想接受他的请求。打发人出去叫侍卫。晏婴努力把话说清楚:“从前管仲事俸桓公,桓公义高于诸侯,德义惠及百姓。现在我事俸君王,国家仅与诸侯平齐,怨愤积于百姓,我的罪过太大了。而君王还想赏赐我,怎么能让不肖之父为不肖之子多多地接受赏赐来伤害国家和百姓的大义呢?况且德薄而俸禄多,人糊涂而家富足,这是彰显不廉洁之人而违背教化啊,不可以。”

          景公不同意,拍拍晏婴的肩膀,“好了,夫子,听寡人一回吧。回家好好养病。“晏婴急的咳嗽得更凶了。景公不容他再反驳,见侍卫们进来,赶紧吩咐送夫子回家休养。         


         晏婴被抱上车,不停地咳嗽,向君王摇手要求让自己把话说完。可是他的咳嗽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只能任凭侍卫们放到车上。车夫挥动马鞭,晏婴费力地扭转身去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宫殿,无可奈何。

         他一夜无眠,傩面与侏儒的死尸交替出现,怨恨的怒火在燃烧。睁眼到天亮,熬不住昏昏沉沉。他想:等再上朝还得求君王。意识越来越模糊,只剩两个字:辞邑。可是日复一日,他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差。

         总算找到一天,状态不错,吩咐套车送自己上朝。侍卫们把他抱上朝堂,老眼昏花随便一扫,看到满面红光富富态态的田乞,这是田无宇的儿子。田无宇去世,他继承了田无宇的位子。看到晏婴的样子,他的兴奋好像从浑身的汗毛孔在往出冒。晏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终于盼到自己要死了,连掩饰都省了。

         不久,身在吴国的孙武接到田乞的书简,说:齐国就快是我们田氏的天下了,老晏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要完蛋了。你还是回来吧。

         如果晏婴知道这信的内容,马上就得画句号。他在朝堂上,努力将话说的清楚一些,将封邑辞去,同时上交的还有那辆被全世界嘲笑的驽马破车。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御夫他们还没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出事了吗?晏婴深深地不安,脸上笑,眼里却是深深地忧虑。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搜索七侍卫的信息。

         他感觉到的是死亡的气息。他不敢相信,七个人去对付一个傩面,竟然失手了?再度搜索,他看到了残留信息。七侍卫亮出兵器,围住孔丘。身影很快混到一起,一个人影飞出来,又一个人影飞出来,最后只剩两个人。一个是御夫,一个是孔丘。御夫站在那里,口喷鲜血,兀立不倒。

         怎么会这样?晏婴震惊不已!七侍卫都死了,御夫跟了自己几十年,竟然死在孔丘的手里。

         深深地懊悔: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失策!折了我的孩儿。知道真相的七侍卫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晏婴心疼不已,若知如此,不如不去。他们死在了鲁国,连尸身都不能找回来。

         怒火窜上耳朵,耳朵里在鸣想,耳孔霎时像堵住了东西。

         他要报复,他要发泄,他要让自己的不良情绪找到出口。

         可是,知情的七侍卫都不在了。还有谁能去报仇?找自己帮过的人……北郭骚面容浮现眼前。

         ……那一次齐景公生出嫌隙,惹得他生气,索性离开齐国。临走前,郁闷难解,出城路过北郭骚家,一睹气把怨怒滔滔不绝倒出来,说我要走了,去国外。走到了齐国边界,齐景公派人来追,说:“夫子离开国家要去哪里?寡人跟你一起去。”

         回到临淄城,北郭骚的母亲在哭儿子。一问才知,他走之后,北郭骚召来朋友说:“我仰慕晏子的德义,曾经讨要能够供养母亲的东西。我听说,对赡养自己双亲的人,自己要为他担当灾难。现在晏子被怀疑,我将要用我的死来为他辩白。”穿好衣服戴好帽子,让他的朋友拿着剑,捧着竹笥(思,方形竹器)跟着他,来到景公的宫廷,请求守门人说:“晏子,是天下的贤能之人。现在他离开齐国,齐国一定会被他国侵犯。等着看国家被侵犯,不如死了,请您将我的头拿进去,来为晏子辩白。”又对他的朋友说;“将我的头盛在笥(思)中,用托盘捧着它。”退后而自刎于颈。他的朋友于是捧着托盘而对守门人说:“这个北郭子为了国家的缘故而死,我将要为北郭子而死。”又退下来自刎身亡。守门人大惊,赶紧往里传报,齐景公听说两个人为晏婴而自杀,赶紧派人去追。

         晏婴后悔莫及,自己赌气一说,害了两条命。“我错了吗?我太不了解士了!”

         ……对付孔丘,至少十多人,让谁去?晏婴想来想去,无人可用。

         外人不能再求,家里人能说吗?两个儿子,一个十八,一个十二,七侍卫有功夫都打不过的人,两个孩子又能如何?徒然让他们担惊受怕,像自己一样在仇恨中煎熬。自己一人也就够了,何苦赔上两个儿子?

         还能告诉谁?还能依靠谁?别人不知道真相,能跟他们说吗?一生经历多少次羞辱,多少人看不起,嘲笑,他都当场反击,从来没有如此窝囊。君王不听劝,辞职走人,不怕当农夫,不怕钓鱼虾。在齐国,走出去,哪个不是笑脸相迎。夹谷山的屈辱,有何脸面去张扬?

         九十五岁,他才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希望之火灭了。

         他的身边是他的挚爱,他们小心侍奉,想拿他们出气也没有理由。晏婴是不会做没有理的事的。不良情绪没有出口,只能化作怒火烧他自己的五脏六腑。

         漫漫长夜,晏婴茫然、困惑:我一生善行,为何落到这般境地?我为何有此恶报?受了屈辱,不得善终,难道我学的东西讲的东西都是错的?我的所作所为也都是错的?所以才让我奈何不了他?我被骗了吗?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晏婴彻底绝望。去夹谷山之前,虽然像在跳芭蕾舞,但也能走两步,现在,他一步也走不了,只能蜷缩在床榻永无休止地咳嗽,永无休止地吐痰。病症越加重,他的恨意越深刻;恨意越深刻,他的身体就越差。他进入了无法自拔的恶性循环。

         晏婴再也没下床。晏婴再也没笑过。他不想对探望的人没有礼,只得背转身子脸朝里假寐。

         秋冬之际,齐景公在少海游玩,专门负责送国家公文的士卒送来急报,“君上,晏相病得很厉害,即将死去,恐怕您在他死前赶不上见他。”

         齐景公大吃一惊,“夫子怎么了?”

         “晏相肝火旺盛,阴虚火旺,肺气肿,怕热,气虚火旺。”

         齐景公眼圈红了,“寡人不是派了太医令吗?”

         “晏相的气不出,郁积在心。”

         折腾了几天,晏婴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了。黄黄的黏痰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咳。两个儿子吓得不知所措。十二岁的小儿和十五岁的晏圉妻,也知道事情不妙,变得异常懂事,乖乖地守在床前,帮忙给父亲端水。看着儿子纯真的眼睛,晏婴心疼不已。自己眼看着不行了,这么小孩子怎么办?

         晏婴看向晏圉,手指小儿,“圉儿,……你弟……”

         荷华看出晏婴要不行了,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赶紧教导晏圉,“圉,你父亲不放心,你快告诉他,你会照顾护持弟弟。”

         晏圉眨巴眨巴大眼睛,忍住眼泪,把弟弟搂在怀里,“父亲,圉儿会好好照顾弟弟,您放心吧。”

         荷华迸出哭声问道:“良人,没有想说的话吗?”

         晏婴扭脸看向荷华,“我担心……我死家规就变了……小心……看护……我的家。……不要改变……我的……家规……”还剩一个字没说出来,一口痰堵在嗓子,脸憋得通红,两眼直瞪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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