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娃，做饭，陪读，做兼职 —— 这些大女主背后的男人
全职爸爸的苦与乐。...
▲ 图片来源：《老友记》
“世上的男人一生中至少应该去做半年或是一年左右的主夫，那样，才会明白现在社会中大行其道的许多共识，是建立在何等脆弱的基础之上。”
—— 村上春树
编辑 | 西脑包花
某知名日用品牌曾拍过一个广告，将家庭主妇的主角人设，换成了男性。早晨，妈妈去上班，爸爸穿着围裙在门口挥手恭送，然后送孩子去上学，做家务，到市场买菜，与隔壁邻居寒暄，参加主妇茶话会。
时代不同了，谁说男人不能在家全职带娃？
女主外，男主内行不行得通？
男人放弃在外赚钱，会不会影响家庭生活质量？全职爸爸是不是也要做微商、卖保险补贴家用？
全职爸爸要不要打入孩子的家长群，争当家委员主席，没事在老师面前多晃悠？
全职爸爸会不会与社会脱节，会不会和太太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会不会担心人老色衰被事业有成的太太抛弃？
父亲节之际，虚度找了三位资深奶爸做了专访，看看“全职爸爸”们的心路历程。
01.
老徐 38岁 上海
平面设计师 / 自由摄影师
儿子 4岁 幼儿园小班
我们家目前的分工，通常什么买菜啊，做饭啊之类创造性的事情，都是我来，比较适合我这种双子座的性格，其他整理清洁一类的事就归老婆。
而带儿子这方面，除了我们各自的工作时间以外，基本上都是一起负责，孩子现在还小，我们也不是很鸡血的父母，主要还是陪他玩，多多以身作则吧，你每天跟小朋友讲道理其实也没什么用了，他只有看你学样啊。
从职场回归家庭这件事情，哎，我又不是浪子，没离开过家庭，怎么说是回归家庭？（笑）
其实我离开职场蛮早的，我儿子出生前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就已经自立门户了。区别只是在于儿子出生以后，我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顾他，很多工作，包括一些项目都停掉了。
很多人做一个决定的时候，还是根据以往的经历和各种条件，在一个意识上的导向做出一个决定。我没有让老婆做全职妈妈，因为我觉得全职妈妈并不适合所有人。特别我老婆比较内向敏感，做全职妈妈久了可能会对她的情绪产生比较大的影响。
生小孩这件事情对女人来说，不管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确实经历了很大的痛苦，让她回归一个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的圈子，回归到一个正常的环境里面去，我觉得对她的心理上也是比较好的恢复。
▲ 儿子和妈妈。
“假性丧偶式育儿”......读得好拗口啊，真的不太理解。你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不应该莫名地有一种责任感吗？为什么可以不闻不问呢？可能分两种人吧，一种就是这个爸爸确实工作非常忙，不像我可以弹性工作，这个没有办法对吧，是工作性质决定的。还有一种就是本身对家庭的态度观念就有些问题，也许是从小家庭环境造成的吧。
从儿子生下来以后，我和老婆两人的目标都是一样，就是好好把他带大，客观来说，我们都在全心全意为家庭和小孩付出。当然，你说有时候有些怨气啊，也会有，只是比较少，而且过去就过去了，好像也没有什么。
至于我的一天时间安排，孩子上幼儿园以前，早上基本七点多起来做早餐，吃完早餐以后就做些家务，比如把洗衣机里洗的衣服给晾掉。如果没有外出工作的话，我就陪孩子，基本上会带他出去玩，上海反正基本上你叫得出名字的，能去玩的地方，八九成去过了吧。
白天有时我在家工作，小朋友会爬到我身上来让我陪他玩，我就会跟他解释，爸爸为什么工作呢？我要赚钱啊，赚钱能给你干什么呢？能买哪些吃的，带你去哪里玩，吧啦吧啦讲完，以为他听完走开去玩了，没想到他又回来爬到我身上说，宝宝陪你一起工作啊。当然我也没有生气，因为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晚上嘛，就是我和老婆陪轮流陪儿子睡觉了，两岁半之前我跟他睡觉蛮多的，给他讲绘本。两岁半以后，因为我开始恢复一些工作了，晚上经常要做些事情，不过尽量控制在两点之前就睡觉。
当奶爸曾有过“围城”感，我忘记是坐在海边，还是坐在马路边，反正某一天就想通了：人生处处是围城啊！如果脱离你现在的维度，上升到上帝视角往下看，整个人生整个世界就是一个个格子，你看别人在围城里别人在看你在围城里，你跳出了一个格子就进入到了另一个格子。
▲ 自拍的老徐。
孩子三岁以后，能够很主动地去表达他的情感了，我跟我老婆收获到人生当中最多的拥抱。我去幼儿园接他的时候，他看到我就会从教室里飞奔出来，然后一下子跳起来就扑到我身上。这一点我感触还蛮深的，因为我们这代人，和我们的父母，就算很喜欢，表面上还是比较严肃或者内敛，好像很少会彼此拥抱。
▲ 老徐为儿子拍摄的日常视频。
而且跟着儿子一起，也算再把童年过了一次。给他买的玩具，葫芦娃超人啊之类的东西，其实我也喜欢，陪着他一起玩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枯燥没劲，看着他拿着小人打来打去，还会一边编台词讲故事，就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在经济收入上，难免会有一些焦虑，但是别的还好。其实我蛮喜欢我的工作，不管是拍照拍视频，修图也好，做平面设计也好啊，做网站也好，我每天都在拍照，对此非常投入。带孩子也是如此，因为我是真心喜欢做奶爸，我挺乐在其中的。
02.
萌叔 37岁 成都
女儿 8岁 小学二年级
我原本从事信息技术行业，早年是工程师，尝试过创业以失败告终。十余年间在合资企业、国企、民营上市公司里都呆过，也见证过从创业，融资，到 IPO、退市的商界起落沉浮。
这个行业对近四十岁的男人特别不友好，要么出众，要么出局，难以找到自己的准确角色。最主要的一个挑战就是加班，996或者007，身体条件和家庭现实都不允许，是中年人无法承受的。
算是遇上中年危机了吧，既然不知道该干啥，搞清楚之前先回家来把精力放在孩子上，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 萌叔一家三口。
今年春节后，我尝试着去朋友公司当顾问，每天早出晚归加上出差，大概持续了三周左右的时间。女儿看不到爸爸，感觉到很明显的失落，而老婆因为要关照的事情多了，情绪难免波动。后来也因为工作的事情并不尽如人意，很快就又回家恢复之前的状态了。育儿不是单纯的把孩子拉扯大就行，还是一个技术活，哪怕很势利冰冷的从家庭经济角度看，我觉得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投资，待到后面再去填坑，代价会更大。
谈到经济上的现状，因为没有房贷，总体上压力比较小， 而且原本就是成都人，不需要从头立足，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占了上一代人的便宜。 而且我们也得调整自己对物质方面的期望值。比方说车子，对我来说是什么？不过是两排沙发加四个轱辘，理工生的思维方式，可能有点冷冰冰的，只要满足基本需求就好了，尽量不要去攀比。
决定在成都安家，决定离开职场，都需要夫妻之间达成高度一致，并为决定达成取舍的一致。我算是对家庭比较重视的人吧，家庭作为社会最小的基本单元，是非常重要的，经营好了能让人心安。
女儿现在上二年级，我主要的任务是上午送下午接，中间就是看书和玩，做点兼职和家务。女儿做作业已经培养好了习惯，我不用盯着，如果遇到问题了她自己知道来找爸爸寻求帮助，家务的大头是钟点工阿姨来做。女儿对父母的分工有明确的认知，跟养家和生活有关的找妈妈，跟学习、玩耍和认识世界相关的找爸爸。
在家的时候，我慢慢给女儿讲人类文明史启蒙。开始是带着玩票性质，发现孩子非常喜欢，她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就开始有意识去完善和拓展自己的课程内容，还邀请了邻居的小朋友，结伴来上课，氛围会更好。
▲ 用四台电脑上课，姿势又猛又帅。
为了避免和学校书本里的内容重叠，我侧重选取更便于孩子们去理解的视角：课本里那些不太起眼的小角落里所蕴含的知识和文明。比如《语文是怎么来的》，从甲骨文的象形文字着手，讲解语言和文字的形成过程，以及更进一步，语言和文字又是如何累积成中国文化。让孩子们从本质上了解，我们所学的语文，是在学什么。
对于我开课，老婆大人刚开始是不看好的，觉得挺麻烦，又是义务上课，光拖鞋够不够穿这个问题都让她焦虑了一阵子。不过，她是个热心人，而且课听着挺有意思，孩子也从中得到了变化和成长，后来态度就慢慢转变了。
女儿天生不是一个非常自信的女孩，有一天她学校的老师邀请我去上义课，班里的小朋友都特别喜欢爸爸上的课，这让她特别骄傲，一种底气油然而生：我的爸爸很棒，我也不会差。
▲ 萌叔和女儿。
是上班好还是全职好？说实话，好的坏的难免互相转化，相比而言，“有”和“没有”显得更为重要。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首先得“有”，存在感是第一位的，对吧？
我小时候，因为爸爸是军人，经常不在家，妈妈忙里忙外非常辛苦。后来，爸爸瞒着爷爷奶奶决定转业，没有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缺席，在那个年代，这是一件超级酷的事情。爸爸对我管教严厉，有一些做法到现在我还不认同，但是不影响我正常长大，拥有正常的家庭关系，毕竟我拥有完整的父爱。
我的奶爸之路，并不是设计出来的，是自然形成的。从个人的层面来说，远比打卡上班收获得多，教育孩子的同时也在被孩子教育着，本以为被社会打击多了“教训”够了，发现孩子的世界里，还有太多未知的东西。
03.
Samuel 40岁 上海
美食博主 / 厨房用品代言
儿子 4岁 在家上学
▲ Samuel和儿子。
生孩子之前，我们就和老人约定，他们不参与孩子的抚养和教育中，更多地作为一个baby sitter的角色。我实在忙的时候，孩子也可以去妈妈公司。没有请过月嫂和阿姨，基本上是我和太太两个人来照顾孩子。
我们家达成的一个家庭观念是：孩子不是弱于我们的，也并不是高于一等的生物。遇到问题不单单以孩子为主，所以化解矛盾会比较容易，摩擦也会小一些。
确实，比起双职场夫妻，我们的经济压力并不小，虽然要省钱，但更多的得想办法去赚钱，去解决问题，辅助家庭收入，当然太太的压力比我大得多，女性原本在社会上的认同感就比较弱，所以我还是挺理解她的处境。
小时候因为爸爸妈妈上班忙，我自己去要扮演做菜的角色，所以从小就善于厨艺，等我工作了以后，因为了解自己喜欢做菜，跑去法国学了西餐，追求自己的兴趣点，发挥到极致，以致于现在可以完全跳出原来的行业。
食物和生活息息相关，从早上睁眼，到睡前安排食谱，每天都需要做这一件事。自古到今，厨房一直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这样家里才会有烟火气，这是我的生活态度吧，生活是离不开烹饪的。最近儿子说，爸爸我想跟你学做菜。我哭笑不得，也欣然接受，他自己选择的东西自己去实践，不管能坚持多久，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我们俩都很享受。
带孩子的过程中，我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巨大难题。我是焦虑型人格，会做很多研究和学习，在大部分人层面看起来严重的问题，我反而觉得可以更简单更轻松地去解决。如果父母花心思，首先相信自己有能力去解决问题，往往大都能解决。把问题过于复杂化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们的内心非常懒惰，非常怯懦，不愿去提前思考现实问题。直到问题烧到屁股了，才去面对。
爸爸带的孩子，和妈妈带的孩子，虽不至于那么绝对，但确实是有些差异的。妈妈对孩子的处理方式过于involved，比如说孩子摔跤了，我太太的做法，是不允许“尽情奔跑”这件事情再次发生，会叮嘱孩子下次小心。换作我的话，今后做好防护就可以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摔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即使摔断腿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是一个偶然的小概率事件，不影响自己的人生啊，一个人应该完完全全去展现自己，了解自己的人生。
我们对孩子的期待，原本希望他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后来发现“快乐”这个词太宽泛了，甚至找不到快乐的点。快乐的首要条件，在于成为具有独立思考能力和人格，有自己的创造力，否则他的人生就会随风漂流。
身边很多爸爸带孩子都带得不错，妈妈眼里的“不靠谱”，可能更多地是看到爸爸外在的“不靠谱”，但是他们的内心是很细腻的，一定会有非常负责任的爸爸。比如我爸爸，内心情感和外在情感的表达方式完全不一样，我生病的时候，他都要指责我怎么那么不小心，但他内心却是很挣扎的，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尽可能地在帮我找解决办法。
家庭是看个体的，不能用“是爸爸，还是妈妈带孩子”的形式，去看待孩子孩子谁好谁差，而是要看整个家庭的观念，如果拥有正常的价值观和养育理念，不管是爸爸妈妈带，还是爷爷奶奶带，孩子不会差。“假性丧偶式育儿”，这是一个伪命题，放大了男女之间的关系和话题。
成为奶爸，比我想象中的开心，带孩子比我想象中带得好，我自己变了，不想那么易怒，也学习着走出我的舒适区，去突破惯性。因为我想成为一个有责任感的更好的爸爸，和孩子在一起，他得到东西远远没有我得到的多。所以，对我的太太，对孩子，我都非常感恩。
这个社会判断价值还是以贫富为标准，相比身边事业有成的朋友，落差感肯定会有，但我在慢慢地走上正轨，不管是工作，还是教育孩子的观念，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慢慢地建立起信心，认同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继续走下去，并且会越来越好。
本文作者：阿卯，主业相夫教子&女，兼职自媒体人，撰稿人以及绘本翻译。
本文配图除标记外，均由受访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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