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转身,向更西北走去

 

当你在路上,一切都向你涌来,目之所及开阔、宁静、苍莽、滞重,给人以缓慢的离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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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广为流传的笑话中,甘肃人被认为是骑骆驼出行的。当然这是一个很无趣的误解和调侃,也有可能是自嘲。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西北大概是和荒凉这个词紧紧相连的。在去过南方之后,我也不可避免地这么认为。我有一个上海的同事,去夏来兰州出差,跟我们讲,在中川机场下飞机后,来往市区的路上,看着沿途荒山逶迤,几乎寸草未生,间或会有树,下面有水管突突冒着水花在浇灌。该同事心里有些崩溃,说贵省人民不容易。

以前大概不是这个样子,至少河西走廊一带,曾经也是水草丰茂之地。

在黄河以西,祁连山恣意横桓千里,河西走廊则南靠祁连山,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当年匈奴被迫离开这一带后,发出千古一叹: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它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佛教经此传入长安城。河西走廊连同新疆是古代四大文明古国文化体系交汇之地(季羡林语),诸如此类。

你看,我省祖上也有过文化。

然后现在,在狭长的甘肃地图上,从天水到兰州的这一段,基本是最无趣的。除了荒凉的城市和荒凉的村庄,简直一无所有。再往北去,世界则依然辽阔,祁连山依然高大逶迤,使人目力不及其全貌。它上面是亘古不变的雪,以及瞬时万变的云,这一切都构成了厚重的神秘感。如果你在快速行驶的车里一眼望去,它似乎永远停在那里,连同那些迷离的皑皑白雪,迟缓地回望于你。快速离去的只是山下绵延无尽的更低矮的山,更低矮的山上山下是大开大合的草坡和松林、城市小镇和村庄。在村庄旁边,有河流在经幡飘动中经过。在这里,这细小透明而又缓缓流淌的河水,都是雨雪风沙里的乳汁。

这么说一点都凸显不出它的大美,我有点词穷。只有当你在路上,一切都向你涌来,目之所及开阔、宁静、苍莽、滞重,给人以缓慢的离去感。
旅行中,美的部分,要么是你身边的人,要么是沿途的景,这两者相同的地方在于最终都不会留下来。

又及,粗略地分,甘肃现在的城市大概就两种,一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集市慢慢变成周边的中心,继而扩张,农业社会的产物,比如兰州、武威、天水之类;一种是荒漠中平地建起的城市,工业推进着一切,靠的当然是开发当地的矿产资源,比如金昌以及我的家乡白银;或者政府主导的,比如那个神秘的404核城(后来搬迁至嘉峪关)。然后,无论是我省的哪一类城市,基本上都很无趣——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水泥森林。
下面是我螺妹在河西走廊南端的武威以及金昌转了一圈后,一点感想。

一个少女,不在校运动会间隙去操场上看肌肉男挥汗如雨,反而独自一人跑去更西更北的地方吹风沙,简直感人。有文化。
—— 2 ——
文/少女赵田螺


同学们在绿茵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我只身一人走进河西。

王小波说,「一个人想像自己不懂得的事很容易浪漫」。的确,当我抬头望见静谧远山盖着白被的一刹那,我被河西突然塞给匆匆路人的礼物打动了。平缓连绵的山脉犹如健壮的臂膀环绕着田野,山腰浮动的山气如同他温柔而均匀的呼吸。
这是一片曾经我的所有感观停留在地理课本里「地形地势、气候温差」等等量化了的广袤大地。所以它这么真切的跳进我的眼睛并且清晰可见时,我比赞叹更快一步的反应是懵住。突如其来的惊喜哀愁,使人一时间难以承受。乌鞘岭已过,短暂神秘的时光匆匆溜走,我不知道祁连山脚的鲜花什么时候会相继盛开,我这个十足的过客只能期待着前方壮丽而不朽的事物接踵而来。

—「武威?(,,•́ . •̀,,)」

—「马踏飞燕出土的地方啦」

—「噢~那我知道٩(•̤̀ᵕ•̤́๑)ᵒᵏᵎᵎᵎᵎ」

到了武威我终于相信室友讲述的成年男子骑电动车被吹翻在马路上的例子了,也开始认为「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的景象真的存在。变天比少女变脸还快的地方刹那间整个上空被灰黄色的沙尘掩盖,未曾见过这么大风的我呆立在十字路口。内心涌起的恐惧不亚于一个小时前我第一次走进墓穴。虽然没有可以上交给国家的东西,但沿着甬道走向后室的每一步都渗着冷意。这一吹,真的吹走了我的骄傲放纵。
顺道我拐进了中国镍都——金昌,又是一座伴随机器轰鸣而应运而生的城市。长得巨像陈佩斯的司机师傅没有丢失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回来接了我让我很是欣慰。独自出门除了把能打点的一切考虑后,剩下的部分只能寄托在建立起来的短时信任上了。我没有朋友一行七人在大连和骗子英勇对峙直到退钱的实力,所以我选择相信遇到的大都是靠谱的人,因为爱笑的少女运气不会太差啊!

匆匆一瞥河西之后我踏上归途,再次穿过乌鞘岭隧道时夜幕已悄悄降临。浅蓝色的天幕映着黛青色的山的轮廓,这幅景致神秘到不忍留住。

望着身后远去的祁连山,更美妙的是耳机里传来一句「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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