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校那些年第6章四人行_【上官文川】

夜晚已经有些凉了，天亮也似乎推迟了些。昨晚熬到凌晨四点才睡，还好接下来是星期天，同学们不用摸黑出早操，可以睡...

夜晚已经有些凉了，天亮也似乎推迟了些。昨晚熬到凌晨四点才睡，还好接下来是星期天，同学们不用摸黑出早操，可以睡他个天昏地暗了。

在肚子无声的强烈抗议下，迷迷糊糊的贺永庚摸过枕边的闹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已经十一点了。偏头一看宿舍里，一个个露着细胳膊裸着大腿，估摸着还在与周公肉搏呢！

正是长身体的时节，“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镇压不了肚子的造反，贺永庚只得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今天是星期天，被子就懒得叠了，没人检查。简单洗漱胡乱抹了一把脸，睡意无影无踪，贺永庚拿起饭盒走出宿舍，向食堂走去。

路上行人寥寥。食堂里面，十多个打饭窗口一字排开，打饭的学生并不多。也好，省了排队了。虽说来到学校才一个多星期，上食堂打饭可算开了眼界了。一到吃饭时节，人挨人，人挤人，偌大的一个礼堂，一条条长龙，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湮没在长龙里，耳朵里嘤嘤嗡嗡，说话敲碗筷等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声浪，冲得人头昏脑胀。今天，倒托了申奥的福了，免了劳苦。

打了一份回锅肉，一份小菜，四两米饭，总共付了一元二角饭票。这在平日里可是一天的伙食费了，平时可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菜，这几日又是军训又是熬夜的，就当犒劳自己吧。贺永庚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端着饭盒准备找个地方开吃。一抬头看到302宿舍的李向和305宿舍的肖典云蹲在不远处正边吃边聊，他俩也发现了自己，就扬起拿着筷子的手招呼起来。

到现在为止，一来还没有正式上课，二来军训时期全班被打散，所以基本上熟悉的还只是同一个宿舍的人，其他宿舍的也就混了个眼熟而已。

贺永庚走了过去。

原来，他俩听说学校旁边这座晓峰山里，有一个人工掏出的大山洞，规模宏大，洞中可通行大货车。只是现在完全荒废了。趁着周末，俩人正商量准备去瞅瞅。贺永庚顿时也来了兴趣，三人便约定吃完了饭立即动身前往。

三人回宿舍洗干净了碗。这时宿舍中陆陆续续有人起来了，一个个睡眼朦胧，有气无力。这个年纪，似乎特别能睡，不吃不喝能赖床上一整天。如果这时有人帮忙打来饭菜递到床边，那他绝对会仰天长吼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儿了。

贺永庚三人下了楼，出了宿舍大门，迎面碰上了同宿舍的王书亮。得知三人的活动，王书亮撒开两腿就跑，回宿舍扔下饭盒就蹭蹭蹭的飞奔下楼，加入了等候中的三人小队中。一行四人兴致渤渤的朝着山洞方向进发。

少不更事，来到学校之前，这帮少男少女全都生活在父母亲人的庇护之中，对于自己未曾接触领略的新事物新环境，心里满是好奇和向往。而在当时的教育体制下，绝大多数的同学心里认为，考上了中专，毕业之后直接分配工作，也就意味着拥有了铁饭碗，自己大可不必再如初高中那般整日埋首书堆试卷中，悬梁刺股作苦行僧了。一般人潜意识里，在这里继续学习已经不是一个学生独一无二的事情了，他们有了充裕的时间结交伙伴，磨练性情，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他们的心里是很放松的。

“我家的门口有一口池塘，周围全是稻田，没什么高山。池塘里面养了草鱼、鲫鱼、鲤鱼......我有空的时候就去田埂上割草回来喂它们。到过年的时候，也是我最兴奋的时候了。我爸会放光池塘里的水。这时，一条条肥美的鱼就在泥浆里扭动着身子，拍打着尾巴，泥星四溅。大冷天，我就直接赤脚跳进池塘去抓鱼。手脚都冻麻了，自己也成了一个泥人，可和抓鱼的乐趣比起来，我一点都不在乎。”

白净的脸，一副黑框大眼镜上边，乱发一丛，快速的语调，贺永庚边说边嘿嘿的笑。“我爸妈挑出两三条大点的鱼留作过年用，其余的都会卖了，变成我和姐姐的学费。他们还会卖掉养了一年的肥猪，再去宁乡就是李向你们那里买回十多头小猪崽接着喂。洞庭莲、武岗鹅、宁乡猪，这是我们湖南三宝呢！小猪崽们一回来，天天哼哼唧唧，吵着要食吃，头都吵晕了。我姐和我妈整天都忙着煮猪食......”

贺永庚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伙伴说起了家乡的往事，渐渐敞开了自己的心扉。相同的环境，相似的经历，让李向王书亮二人心中顿生亲近之感，自己在家乡还不是喜欢如此这般上山掏窝，下水摸鱼吗？

“我家和你那就完全不同了。我们那里全是山，又高又陡，尽是石头，如今想要找个平地建房子几乎不可能。所以我们靠山吃山，房子全是木头做的，柱子是木的，墙是木板，地面也是木板铺的。房子离地有高有低，是悬空的，就不容易被打湿。很高的那种就叫吊脚楼了。为了省地方，有些人家鸡鸭猪羊牛就喂在房子下面，第一次去我们那里住的根本睡不了觉，说又吵又臭的，哈哈哈！放心，我家不是！”

顿了顿，肖典云继续说了起来，眉飞色舞的。“我最喜欢每年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这三天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三天是我们那赶集中最热闹的日子。十里八乡的老少全来了，人山人海，特别热闹。老的幼的成了家的就忙着出售他们带来的农产品、山货什么的。二十岁上下没结婚的年青人，男的女的各占一个小山头，躲在树枝下对起歌来。男的就是这样唱的，”

肖典云双掌合拢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学着自己村里大哥哥们的样子扯开喉咙唱了起来，

“我是个光荣的男子

我能喝酒，能做事

既诚实，又年青

我家的牯牛肯耕田

山羊肯生仔

鸡鸭肯孵卵

我更能养儿子，会唱歌

对面小嘴长臂白脸庞的女子

唱响你们黄莺般的歌喉

把你们那张小小的嘴

两条长长的手臂

全部送给我吧！

你们谁做我的新娘啊......”

粗犷直白的表达，赤裸裸的唱出了男子们对女子的喜爱，对爱情的渴望。在肖典云还显稚嫩的歌喉里，贺永庚他们悠然神往，仿佛置身于那无比火热的激情之中。

“我比我们村的人唱得差远了。当时，对面的女人山上，任何男性都不准靠近的，小孩子也不行。这边男子的歌声传过去后，如果有女子唱歌回应，说明就是看上他了，俩人就可以牵手钻山洞谈恋爱了......”

李向、王书亮静静的听着，肖典云描述的新奇震撼的家乡故事，脑海里呈现的是一片片从未谋面的场景。世界那么大，如今自己的眼界是小得多少可怜啊，世间还有数不清的多少事情，多少知识是自己不懂的，没有见过的。我们要努力争取去学习，去看看啊！两人的心里跃跃欲试起来。

崎岖的山路上，四个人跳跃着，尖叫着，追赶着，无忧无虑的朝着自己心中向往的世界前行着。

一路打闹谈笑中，贺永庚他们终于找到了洞口。传言不假，钢筋混凝土浇铸的圆拱形硕大洞口隐藏在山脊侧面，毫无显眼。往洞里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阴凉的风不时从洞里吹出，让人不寒而栗。洞口小小一块平地，杂草丛生，真的已经荒废诸多年月了。

四人壮起胆朝洞里走一截，只一会就完全两眼一摸黑了，只听到远处清晰的传来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仿如天籁。情况不明，准备不周，不能再往里面走了。

贺永庚领头折返走出洞去，四人商量好准备几支手电筒下次再杀回来。

下山途中，四人碰到了一支将近十人的新生队伍，由一个手拿电筒的老生领队。见到贺永庚四人什么也没带走下山来，领队的老生停下问道：“你们也是新生吧，来看山洞的？”

“是的，没做准备，不敢进去太深。”贺永庚如实说到。

“是要多加小心。这个洞里象个迷宫一样，有好几个洞口，里面很多岔道，阶梯，还有些地方塌方了，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踩空摔伤！你们还想进去吗？我们一起吧！”老生非常热情。

“好！”贺永庚四人不约而同齐声应允。

老生在前头领路，一行人如贯而入进到山洞之中。老生一边照亮脚下的路，一边叮嘱队员不要乱跑，以免发生危险。一队人慢慢深入，洞里果然别有洞天，宽阔的过道，平整的地面，两边不时有洞口连接各个大房间或者走道。脚下的这条主道并非笔直向前，时有弯折，应该和山体走势有关。主道两边的房间有大有小，高低不平，排布规模各不相同，想必当年整体规划设计时，就已经赋予了它们不同的作用吧。贺永庚暗暗惊叹，这个山洞在建造之期绝对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了。

已经到了洞深处，除了电筒照射之处，周围其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沙沙的脚步声，领头者的偶尔提醒声，同学们一个个鸦雀无声，将几位女生换到中央位置，小心翼翼的一个牵着一个朝前摸索。

在完全一片黑暗之中，人的视觉失去了作用，全靠听、闻、皮肤、想象来感知周围的环境，任何的心理活动和情绪都成倍放大，人变得异常的压抑和敏感，恐惧慌乱的情绪不可遏止的滋生漫延。头顶偶尔惊飞的大概是蝙蝠吧，发出的响声吓得队伍中的几个女生腿脚发软,全凭男生拽着前行了。恐慌的情绪感染，男生们也成了惊弓之鸟，一点细微的异动都让心狂跳，惊下一身冷汗来。

队伍人员较多，一盏手电筒顾头不顾尾，恐生变故。老生决定返回了。众人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气，但谁也不出声，稚嫩的自尊心让少年们羞于承认自己的胆怯。

出得洞口，再次重见光明，一个个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和轻松。老生老练的清点了一下人数，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少了两人。他立刻沉静下来，征得大家的同意后，带着主动留下的贺永庚四人返回洞中寻找，其他新生赶紧下山回校，看失踪的两人是否已经回校。如果没有，就只能通知学校安排人员进洞搜救了。

慢慢变得昏暗的灯光沿着走过的道路仔细探照搜寻，一行五人搜遍了各个角落，并不停朝幽深的洞中呼喊，“有人吗？有人吗？”回答自己的只有焦急的回音。

又来了一行人掉头的位置，一无所获。再次找了片刻，灯光快要熄灭了。不得已，五人只好快步走出了洞口，向学校飞奔而去。

气喘吁吁的五人赶到校门口，碰到了回校寻人的一名新生，他正准备上山通知贺永庚五人。原来，那两人临时想起有事要办，没有打招呼，自己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根本就没有进过山洞。

“妈的，真不懂事！两个倒是打声招呼再离开啊！吓得老子半死！”老生吊到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忍不住在新生面前爆了一声粗口。“还好没事，谢谢你们啊！”老生热情的伸出手来，和贺永庚四人一一握手道谢。

“应该的，没事就好！”

经过这番变故，贺永庚、王书亮他们也是如释重负，没有心思继续游玩了。休息了片刻之后，四人打打闹闹的向宿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