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种宿醉一样美丽

 

夜了,忽然来了兴致,来的是饮酒的兴致。...





夜了,忽然来了兴致,来的是饮酒的兴致。发现有好酒,发现有好人,发现有合适的小菜,还发现窗外有一弯好月和一树温婉的好风,于是就开始慢慢地饮酒,慢慢地饮。慢慢地说,慢慢地笑,慢慢地饮。不知何时,眼睛晕了,便沐浴香波热汤,而后便是一觉。翌日早晨,日光照醒昨夜人,虽说已经醒来,却不情愿真的就醒,眼睛还晕乎着,心里还满不在乎着,动动身体,满口都是余香——这就是宿醉了。这是饮酒当中最难得最妙曼的宿醉,算得上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艳遇。

还有一种宿醉,是醉色,或者说是醉春。春日里有一株蓬勃的桃花,开了,附近还有一株是蓬蓬的迎春,也开了。桃花是骨铮铮的枝条,枝枝上举,捧捧都得阳光雨露;迎春是柔软软的枝条,条条低垂,声声都是一种低斟浅唱;一个桃红,一个鹅黄,两种风情,一种艳丽,看得人只有惊呆的,没有话说的了。更加上夜来一波两波风雨,吹散了花瓣,桃红与鹅黄都懒懒地散落在草坪里,昨日的惊呆便依然久久住在心间,依然地,说不出任何话,说什么都多余都枉然都煞风景——这也是一种宿醉了。这种宿醉往往只是好色之徒才有。好色之徒是不分男女的。许多女人都好色,她们从骨子里头爱美,我也是。

这就要说短篇小说了。我以为好的短篇小说便是好酒与好花。一是恰当的时候阅读,一是喜好它的人阅读,常常就会发生短篇小说的宿醉。美好的宿醉都是同样的感觉,晕在一种美景里不能自拔。我阅读好的短篇小说,就是这样的情形。

我写作短篇小说,几乎也与鉴赏短篇小说一样,也是要晕的。差不多都是在没有计划中突然产生的。忽然间心念一动,即刻就要写,不写人就难受。写作起来一气呵成,速度极快。如果因为种种因素无法即刻写就,那么过去了就再难寻觅,即使日后再写,一定也是另一副炉灶了。我认定,精彩的短篇小说都是一种感觉上的掠夺,就那么一瞬间,就那么惊鸿一瞥,目光,角度,色彩,气息,时间,季节,意念,乃至用笔的力度,全都是斯时斯刻的凝结。

这种创作上的掠夺,有时候仅仅来自于一种气味,黄梅雨淅沥在老朽木门上发出的气味,使我有了《细腰》。一种闲得无聊又惴惴不安的心绪,使我有了《绝代佳人》。还有时候,是一种感慨,比如《两个人》。还有时候,是被一种颜色击中,比如《一夜盛开如玫瑰》。还有时候是对于先人的缅怀与臆想,那就是《请柳师娘》。也有时候,是一种隔岸观火的羡慕与被感动,比如《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

有时候会无端袭来一股霸道豪情,便有了《汉口永远的浪漫》。有时候是迷惑的,那就是《猜猜菜谱和砒霜是做什么用的》了。更有时候,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种静静的坐、遥远的望和宿命的叹,这就有了《屈原的罗网》。等等吧。所以,我的短篇小说远远少于中篇小说,中篇小说的创作空间很大,都有故事,可是,短篇小说无故事,更无预谋。因此,写了二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出版短篇小说集子,说是《武汉故事》,其实不是故事,也不是武汉,是我自己的一次次宿醉,一次次非常有趣的宿醉。

但愿今后还有,当然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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