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船长我的船（八）操舵班长杨大仙

至于老家乡亲们蔬菜烂在地里卖不出去，没有钱过年，这一泪点，想来杨班长一定是说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的。...

我的船长我的船（八）操舵班长杨大仙

文/波罗的海

这几天总在想，航海部门八大仙绰号的由来，其实不是出自航海长，而是来自操舵班长杨国光，他在船上早就混上了杨大仙的诨号。

究其原因，不外乎这家伙确实是个大仙。

杨班长来自蔬菜之乡寿光，寿光兵全国有名，一火车一火车地输送到全国各大军区各个兵种。山东兵好带，毛病少，听话，吃苦耐劳，换了哪个领导都喜欢用，也确实好用，不论是专业技术还是为人处事都杠杠的，杨班长就是这种好兵。

寿光兵在海军更有名，因为海军政委是寿光人，乡里乡亲十里八村的，都能和政委家扯上点关系，杨班长和海军政委又同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杨政委的族人，所以杨班长头顶着神秘光环，很能迷惑类似我这样的新人。

杨大仙大名，或许来自杨班长无所不能吧，大仙嘛都是神乎其神无所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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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仙必然会医治个头疼脑热的，杨班长最擅长的是推拿按摩，手法极为老练，而且他还会小擒拿手。推拿按摩和小擒拿手，都算小成，或许是系出同门，又或是自学成才，反正我是两种手法都尝试过，功力深厚，不服不行。

我有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浑身上下脑袋疼，人恹恹的没有精神，杨班长笑嘻嘻上前：“航海长，让我来号号脉，是不是有喜了？”

这是杨班长的另一大特点，俏皮话忒多，一张苹果脸红扑扑嫩嫩的，一见人就笑，如沐春风。他嘴皮子还特利索，脑袋瓜特灵，圆的能说成方的，地球能吹到宇宙的边际，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半仙之名也得益于此。

开玩笑归开玩笑，杨班长一出手，太阳穴大椎手脖子前胸后背一通敲打按摩下来，浑身火辣辣的，人顿时就神清气爽，嘿，吃嘛嘛香，人也精神了，一口气能盘上五圈海底电缆，还不带喘气的。

特别是一边按摩，杨班长小嘴还巴拉巴拉不停唠嗑，话题不带重样，上至国际大势，下到家长里短，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语速适中，不急不躁，话风幽默，简直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按摩，极致的享受啊，很怀念那种感觉。

当年没有基情这一说，现在想想这个画风，两个青春小伙子，按来揉去的，好污……

穴位那里火辣辣的，麻酥酥的，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杨班长穴位认得很到位，二是杨班长手上的力道很足。

我自认为小时候练过几天武术，所以一改行到了航海部门，有时候还不知深浅和他舞划两下功夫，杨班长嬉笑之间，随手擒住我的手腕，反方向一扭，我立刻就被搞倒。

我嘴里嚷嚷着不服，想要反抗，杨班长手上再一用力，人立刻就失去了战斗力，好厉害的小擒拿手，佩服。

当然了，这只是在航海室里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打打闹闹，都是同龄人，相处的时候，没有尊卑之说。如果当着别部门的人，杨班长还是蛮尊敬部门领导的，这一点没得说，杨班长为人处世老练圆滑，很有成大事之范。

2

杨班长年纪比我大几岁，上船比我早，又一直在航海部门熬炼，把老李班长熬走了，他顺理成章接任了班长，这和他的综合素质强，有绝对关系，其中必然是操舵业务能力得到了部门领导和船领导的肯定。

操舵班长必须操舵业务强悍！舰艇操纵是全舰全员配合的结果，船长在其中起到主导地位，他的口令决定了舰艇航速航向一系列状态，但是一个好的操舵班长，绝对可以替代船长。

不得不说有的船长，包括我自己，操船的时候，一定是会慌乱的。口令下达时机和力度，不是过了就是没到位，杨班长总是很贴心的及时补位。

特别是在舰艇操纵考核的关键时刻，准船长的口令可以随便下达，自有杨班长把控局面，千吨的船，不管风流如何影响，总是准确无误地接近漂泊船或者抛锚船，不带发生一丝一毫的碰撞。一切都在考核组眼皮子底下发生，不知道的还在为准船长喝彩，舰艇操纵水平不错啊，其实私底下，一切尽在杨班长掌控。

说到一切尽在掌控，确实如此。现如今舰艇船上基本都没有了那种符号化的巨大舵轮，小小的操舵把手就掌握在杨班长手中，左右小小的扭动，就可以控制船的航向，直接决定了准船长会不会在考核组眼皮子底下丢不丢人。一个专业很棒的操舵兵或者操舵班长，掌控小小的操舵把手，是船长的定心丸，无人可以替代。

甚至可以替代驾驶室里任何一个人！不信往下接着看。船只靠在码头上，总会碰上突如其来的事情，譬如紧急倒泊位。某次周末，全船又放羊了，没几个人在船上，码头管理所通知我船给他船倒泊位。

那天恰好是政委值班，他顿时急了眼，电话通知官兵立刻返回，很不现实。那个时候别说手机，就连BP机都没有，召集不齐人马，船就无法动弹。好在船上机电兵还有几个，主机辅机立刻启动，航海部门操舵操车的却一个不在，船如何能离得了码头？

杨班长这家伙就喜欢串门，恰好在码头其他船上找老乡聊天，听到本船备航的铃音，他立刻返回船上，拍胸脯向政委保证，关于操车操舵这活，包括用高频向港口指挥所请示离靠码头他一个人就全包了。时间紧迫，只能将就，政委将信将疑。

只见杨班长一个人在驾驶室忙活起来，一会操车左进右退右进左退，一会操舵控制航向左舵五右舵五，一会来到驾驶室外观察船只动态，就这样，人影在驾驶室各台仪器之间飘忽穿梭，不急不躁有条不紊手法娴熟，船顺利离开了码头。本船让开泊位，待后续船只靠好了码头，他又在驾驶室里穿梭，车舵一阵忙活，又把船靠回了原来的泊位。

第二天船长回来，听说了此事，大吃一惊，惊为神人。无所不能之杨大仙美名，或许也是因此才正式弘扬开来的吧。我现在还认为，就算是机电兵一个不在，他也能蹿到机舱把主副机鼓捣一番，启动起来，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把船开到韩国……

九七年我要代表大队参加基地航海长业务比武，其他科目还好，最头疼的是天文航海计算，翻翻书回忆一番当年学的知识，倒也能拾起来，对得起教员了。

可是还有个问题，天文计算要用到各种表，譬如航海天文历，厚厚的一本，翻看查找数据，很费劲，比武除了正确率之外，比得就是速度，看谁计算的快，也就是说看谁能最快找到太阳月亮金星北极星织女星等等若干星体的高度、方位等数据，在天文历的哪一页上，如何提高速度让我很头疼。

关键时刻，杨班长灵光闪现，他拿出剪刀裁纸刀还有各色水笔，嘁哩喀喳一番捣鼓，一本完整的航海天文历，被他搞得七零八落。我差点恼羞成怒，这不是添乱吗？谁想到，杨班长乐呵呵一番演示，我恍然大悟。

原来他将各个星体对应的页面，分层次剪掉一些页边纸，又涂上不同的颜色，红色的代表太阳，绿色的代表月亮，还用贴纸标明文字，十几张小贴纸错落有序，想翻看哪个星体一下子就能找到具体位置。我用了几次非常顺手，速度一下子提升上来，后来航海大比武我夺得冠军，绝对和杨班长这灵光一闪有关。

3

杨班长邪乎，人称半仙，更表现在他与众不同的经商才能上。那个年代，全民经商，具体落到本船舰员个人身上，无非就是倒腾点电缆里的废铜烂铁，偷着卖，换点零花钱，买烟买酒而已。

可杨班长却眼光不俗。有一次去长岛施工，那里渔民养殖的海带泛滥成灾，卖不出去，成堆的扔在海滩上，等着烂掉。

杨班长咨询渔民，得知这些海带可以拿走，一分钱不要。于是乎他一个人在沙滩上，忙活得热火朝天，把海带一根根扔在沙滩上摊晒，天干物燥，半天功夫海带全部晒成了海带干。他又一卷卷打包装到了船上，找了个仓库储存好。

全船的人都忙着游山逛水，几乎都在笑话杨班长，这等大好时光，忙活这些渔民都不要的玩意，真不知道脑子是坏了还是闲得蛋疼。可是过了几个月，船上开始传言，杨班长把那些干海带卖了不少钱的时候，很多人后悔了。

每逢冬天，杨班长总能让全码头的舰艇吃上他老家的大白菜大葱萝卜。拿下岸勤部、大队后勤，各船领导、军需主任，这需要强悍的人际关系，但对于杨班长来说，推销不是难事。

关键岗位上的人，有很多是老乡，还有平日里积攒的良好人脉，总能把一车车从寿光拉来的蔬菜，卖得一干二净。至于老家乡亲们蔬菜烂在地里卖不出去，没有钱过年，这一泪点，想来杨班长一定是说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的。

后来杨班长转业回了老家，进了当地的造纸厂，没过几个月成了消防负责人，然后去干了收造纸原料的业务员，我就知道杨班长发达的日子就要来了，因为跑业务这才是最适合他的路子。再后来听说他辞职干起了房地产，每日里和各色人物打交道。前不久我们又联系上了，看到他在微信里经常发和当地商界人物喝茶聊天的图片、视频，我不禁会心一笑。杨班长终于大显身手，一身本事有了用武之地。

作者波罗的海：青岛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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