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 普通的旅行

 

最荒谬的事,就是身在竖井而不知,沉默生死而不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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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在靠近窗口的地方落了座,把帽子放在手边,开始环顾四周:窗户被一种洛可可式的窗纸遮住,红蓝相间,在日光的不懈照射下,破损不堪,窗台上积了一层灰。灰暗的墙纸边角的部分已经脱落,露出受潮的墙体,蛛网在那里粘成一团团。

酒吧里寥寥无几的酒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呷着酒,偶尔不经意地向我方向投来探测的目光。这种打量或许显得有些无礼,但不能让我感到愠怒。

吧台正对着门,干净的酒杯被放置在木台的隔间里,形状各异,甚至有几种市面上很难找到的酒杯。不由得让我觉得这酒吧确实有过值得追溯的过去。

台后站着一个老酒保,用手绢擦拭着木质酒架,然后用另一块稍小一些的手绢擦着酒瓶,小心翼翼的避开商标和木塞。我问他要了一杯啤酒,他特意指明给我的这种是产自于日本的一种,口味较淡。

我回到我的座位上,一口气,小半杯进了肚子。我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很小幅度的喝酒了,因为时间太多了,需要这样消磨着时间,等待最终的沉默。我进入了暮年,也快到永远闭嘴的时候了。

我们年轻的时候有着大把的时间,用横冲直撞方式去生活,一个不留神,一半的生命就遁入了虚空。然后猛地发现,那最终的沉默不紧不慢的已经来到了肉眼可视的地方。当发现它裹挟着夜幕来临,便觉得它一直凝视着,追逐着我们,让我们迅速的老去。

已老或者近老,时间再次成为了大把计量的。人常说老当益壮,可是精力不足,再加之生活琐碎,他们慢慢的被向前奔跑的社会遗落在某个时刻,构不成社会的记忆,便如灰尘一般落满了窗台。

这间酒吧叫做"遗忘"。

或许我再过几个年头也会搬到这里来,在酒吧里呷着酒,用徒劳的目光打量着陌生的旅客。

但我现在要离开这里,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付了酒钱,戴上帽子,推门走到酒吧外,陈旧的夜幕已经披在世界之上,那张被人类望了千年的夜幕,褶皱里积攒着的星辉再次抖露出来,飘飘撒撒。东南方的猎户座,星光指向山阙。我突然被这壮丽的景象吓了一跳。

走过已经亮起了招牌的风流之地,我回到了旅馆。登上二楼,预定的两间房都没有亮光,我不由得不疑虑老张的去向。

试探着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或许是寻找夜生活去了。




——2.——


暂且压下疑惑回到自己的房间,开灯关门,然后把大衣脱下,挂在了门后的衣服勾上。刚刚脱下大衣,一股子凉气从头顶灌下,硬生生地打个激灵。人老了,骨头缝里容易受寒,赶紧穿上厚重如盔甲的大衣。

检查了一下窗户有没有关紧,用手试试窗下暖气片的温度,约莫有五六十度。冰凉的手掌不能直接在暖气片上取暖,否则会手掌痒痒难忍。过去的时间留给老人的就是这些看似无用的经验。

拉不上窗帘后和衣躺在床上,头被硌了一下,原来连帽子都忘了摘下。看来如梭的时间也磨损了我的记性,这样的变化相比心境的改变显得不值得一提。

室内的温度慢慢开始上升,可是我却没有一丝睡意。清醒的大脑沉静下来,感受到不大的房间里一种仿佛熟悉却又陌生的寂寞在积累,慢慢淹过床沿,临近我的口鼻。

我刻意的清清嗓子,寂寞又像一只没有眼睛的巨兽,怯懦的放弃了占领我的房间,退缩到了窗外。

北风渐起,我翻了翻身,踢掉鞋子,用脚勾过被子,再挣扎着用手拽着被子,盖到身上。长出一口气,呼。

白织灯明晃晃的在眼前,但又好像在忽远忽近的变化着。不例外,我又离开了现实,游离在思考和回忆之中。

很多年了,她离开了很多年了,青年时代陪伴在我身边,这种深情我用了一辈子纪念和回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在某次不经意的相遇,也可能是某次下意识的相视,总之,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我们成为了一辈子的朋友和伴侣。

有次在游泳馆,那时我们已经结婚了。在出泳池之前,她轻轻的踮起脚尖,面露微笑。她在我的耳边轻轻的问了我一句话,濡湿的胸部擦到我的肩膀,温热的口气徐徐拂过我的耳朵。

那样细小的感动在我的胸腔里汇集,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像是昨天的感触。我再次侧身,把被子再往上拉一拉,盖到了脸上,遮住了灯光。

思绪回溯到了近一些的时候,结婚有一年了吧。那天,我的妻子在花园里浇花,在明媚的阳光里向着屋里的我开心的笑。我正在呆呆的看着她美好的身影,被那浸满阳光的笑容投射进我的心灵。真的像是见到了我的天使。

每每想起这些精致的回忆,不免的要觉得心酸异常。

用脚把被子踢掉,缓慢的爬起来,拄着手肘坐起身来,沉重地叹口气。饶是我年岁已高,但还是看不穿这世道的变幻,不由得觉得白白费尽心思去揣摩命运的意图。
——3.——


回忆了一小段细碎的过去,又觉得精疲力尽了,头颅里柔嫩的大脑好像钻进了一小点火红的火星,烧炼的脑浆滋滋直响。

我确实是老了,生锈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艰难的站起身,走到床边,拉开帘子向外探视,不知何时开始的,窗外已经在零零星星的飘洒着雪花。对面面馆早已打烊,门口一盏昏黄的灯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孤独感在我心中慢悠悠的升起,一直升到心脏的下方位置。

我说不清那盏灯光让我感受到的是寒冷还是温暖。

隔壁的门有隐约有一丝声响,拉好窗帘,我悄悄地推开了房门,老张的房门底下并没有透出灯光,兴许是我听错了,兴许是别的房间。总之,我重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对另一个人的在意。可能是孤独让我觉得每一个人都可亲。

我又坐在了床上,披上被子,很长时间后才慢慢感到困倦,进入了久违的睡眠。

在睡梦中,我仿佛经历了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一直漫无目的的漂浮在海中,可是突然被一阵类似于指节扣打船舱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睁开眼睛,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在哪里,也想不起来要做什么,过了好一会,我才渐渐被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拉回现实。

推开门,老张站在门外,告诉我已经早上九点了,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

去对面面馆吃了简单的早餐便上车出发了。上车之前,我抬头仔细瞧了瞧门前的灯:皮绿里白的灯碗里嵌着一只积攒着一些灰尘的白炽灯。

我下意识地觉得这趟奔赴葬礼的旅行暂且像是一个谜团,这灯便是唯一的谜底。在车上的很久的路程里,我一直思考着这盏灯。

可是每次快接近谜底的时候,思考障碍像一堵厚实的石墙一样挡在面前,我只好转移注意力,防止发热的头颅出现异样的反应。

早晨的山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我的膝盖和手肘里面钻进了沙子一样的疼痛,似乎能听到发麻的关节转动的时候有吱吱呀呀的响声。我已经很老了,可是北风仍然呼啸。

身体很累,就像是一个陪伴了我很多年的老伙伴突然生病了,与我没有了默契和沟通,一步一步的在远离我。我确实是在看着我自己一点点的老去,什么样的失去都比不了我的灵魂失去肉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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