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月白衫子的姑娘，为我停步你愿不愿意_【曼殊文集】

她一身月白衫子，齐腰的发辫又粗又亮，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女中学生。...

作者：谢曼殊

楚河注意那个姑娘已有几分钟时间了。

她一身月白衫子，齐腰的发辫又粗又亮，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女中学生。然而她摸孟先生口袋的手法实在漂亮，若不是地点不对，楚河都忍不住为她鼓掌喝彩。

孟先生便是这‘美美百货’最大的股东，每月的第一个周六，他必来商场中巡视一番。今日既是周六，又是圣耶节前夕，大厅的百货区简直要挤破了头。那姑娘好容易从人群中抢到一盒‘金百利’糖果，转身就和孟先生撞了个满怀——

楚河隐身在数步之外的门柱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边道歉，一边迅速抽出孟先生的钱包，右肩一抖便滑入她自己的小挎包。

姑娘净瓷般的小脸，未说话先飞红了一阵。男人毕竟是男人，即便是孟先生那样暴躁的主儿，在她面前也装出几分绅士风度，客客气气地让她过去了。

姑娘转身，楚河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嘲弄之色，也许她用这种手段在不少男人身上都得逞了。不过今天可不成——今天楚河要给她个教训。

在姑娘即将踏出商场旋转门的那一刻，楚河赶上了她，轻拍她的右肩：“小姐，请等一等。”

姑娘回过头，一脸惊讶：“有事吗？”

“对不起，”楚河点点头，“请你跟我来一下。”

姑娘的目光中带着警惕：“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可不认识你！”

“小姐，你还是照我说的做比较好。”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你这样无礼的人！——信不信我喊保安了？”

“巧得很，在下就是安保队长。”楚河敞开大衣，微微露出里面灰蓝色的制服，而后仿佛怕冷似的再次裹紧大衣，不过这个动作已然震慑到了姑娘，那张净瓷般的脸仿佛更白了。

楚河看了看四周，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他轻推了那姑娘一把，她顺从了，跟着他沿着商场右侧的甬道一路向下，前往底层的办公区。

两人在门前的长椅上落座，有附近闲逛的安保试图上前询问，楚河摇了摇手，他远远走开了。

在他离开后，楚河才开口：“在商场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最利落的三只手。”

姑娘竭力保持镇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三只手就是扒手，你们的行话叫什么，彩燕子？”

姑娘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你这是污蔑，你怎么敢——“

“别装了，”楚河的语气严厉了些，“你如何假装撞上孟先生，然后偷窃他的钱包，一举一动都看在我眼里，当时我就在离你们不到五步的地方。”

楚河伸手取过姑娘的手包，她并未做任何反抗。他翻了翻那镶白梅花的可爱手包，里面自然有孟先生的钱包，还有镜子，口红等一些女孩子的玩意儿，楚河取出钱包，在他将手包递还给姑娘时，她的眼泪也随之滴到楚河的手上：“我、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

楚河仔细观察她的表情，那一双大眼睛中泛出幼鹿般惹人怜爱的光来，他递上一块手帕：“擦擦眼泪吧，别怕——你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姑娘接过手帕，哽咽道：“是的，我发誓！我跟同学们打了个赌……他们都讨厌孟先生，说他是汉奸……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明白，”楚河的声音里带着安抚，“我念书那会儿，同学间也喜欢恶作剧，拔气门芯儿，偷人家课本……或者类似今天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

“要是齐主任知道了，会让我退学的！“

“不会的——”

“真的，她才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呢，一定会开除我的！我、我还不如去死了好……“

“好了，别哭了，”楚河轻拍她的臂膀以示安慰，“我不会抓你的。”

姑娘的哭声止住了，她抬起头，仿佛一株刚过了雨的梨花：“你真的放过我？”

“真的，”楚河叹了口气，“商场出了这种事，也是监管不利。我想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姑娘的眼神充满希冀：“那么，你会放了我？”

“没错，谁忍心和一位女学生为难呢？”楚河再次叹了口气，“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一件事。”

“什么事？”

楚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只此一次，绝不再犯。”

“绝对不会了！”姑娘忙忙地举起右手，按在心口，“我回去后一定好好念书，再不跟她们打什么赌了，你相信我！”

“以后，若是我再看见你在这儿偷东西——”

姑娘捂住脸：“我可是再没脸来这里了！“

楚河赞许地点点头，而后起身点烟。似甜还苦的尼古丁香味渐渐弥散开来，他深深吸了一口，再转头——身侧空荡荡的，那位月白衫子的姑娘离开时如猫一般轻盈。

楚河叼着烟，打开皮夹子检查：两千元法币，一张契纸，零零碎碎的银钱等，即使对孟先生这样一位阔佬，损失得也有些心疼。

他不禁又想起那位姑娘：不论是从她娴熟的盗窃手段，还是那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机灵劲儿，他都能打包票，她绝不是什么跟人打了赌，冒冒失失出来找刺激的中学女生，而是位了不起的惯偷。

要知道，他盯着孟先生足足有一个月，才摸清他的行踪规律，正要下手的前五分钟，竟被她捷足先登。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楚河站起身来，那只鼓囊囊的钱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他大衣深处，他裹紧大衣——免得那件伪装的安保制服露出来，像其他顾客一样走出‘美美百货’的大门，消失在人群中，再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