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芒 若华似水，青春无悔

愿所有参加过高考的孩子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孤注一掷的燃烧自我，于青春，于人生，留下无悔的光芒。...

若华似水，青春无悔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的雨天抑郁症。

“砰”的一声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瓶乌龙茶，笑眯眯的看着正在发火的人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小静，温柔点，这里是图书馆。”

“任谁也不可能对一大早被叫起来还要送饮料这种事保持好脾气吧，”小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雨天抑郁症这种属性怎么设定的。”

“不知道啊，就是会莫名心情不好，不过还好小静来了。”我心满意足的拧开瓶盖喝茶，毫不意外的又得到了一个白眼。

“说起来，阿临，你妹妹也快高考了吧，不回去看看吗？还在这里悠闲地蹲图书馆？”小静有些不满的看着我。

我放下茶继续翻开那本没看完的书：“她挺好的，除了每天晚上缠着我要晚安，别的都不错。”

明显不满意我的回答，小静开始了说教模式：“我说，你个当哥哥的好歹有点责任心吧，你妹妹的成绩我都比你清楚。”

“那又如何？”我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知为何有点看不进去，“那是她自己的事，她也该为自己负责了，当初我——”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猛地止住话题。

“有故事。”他伸头过来带着几分严肃和探究的意味看着我。

“你有酒吗？”笑着看他一副‘你不告诉我就坚决不死心’的表情，我合上书。反正也看不进去了，全当给小静一大早爬起来送茶的报酬好了。

对于中学时期的事，我喜欢用青春来定义。虽然会被吐槽说二十岁的人心态却跟六十岁一样，连早餐前必须喝茶的习惯也跟老头子没什么区别，但我也是年轻过的。

那个时候我和每一个高中生一样，会为了多睡一分钟而拼死去赶公交，会抱着侥幸的心态不去背绕口的《离骚》，会给凶巴巴的班主任起各种各样的外号，会为了耍帅在难看的校服上涂鸦。高三之前，我一直是班主任重点教育对象的头号通缉犯，倒也不是我多么差劲或者滋事打架，而是因为我的成绩波动起伏太大。除了最擅长的语文，剩下的科目有时候会班里倒数，有时候会年级前十，每次看到班主任气得语无伦次，我就会为了自己的小聪明而窃喜。小时候家里管束很严，按照书香门第惯有的教育方式，我应该是个彬彬有礼的三好学生，也或许是物极必反的缘故，我的性格变得格外散漫，甚至有些随意到任性。

讲到这里，我听到小静附和的“哼”了一声，有些忍不住想笑，我知道他一定想说‘你现在也很任性’。

其实也对，这种随性乱来的风格导致了成绩忽高忽低，考得不好被家里批斗自己也不开心就会努力学习，等考好了又开始懒散上课走神发呆被老师的粉笔头砸中脑袋。这样的生活直到刚升入高三的第一次摸底测试，我的成绩第一次在班里垫底，不知所措的被班主任拎到办公室等待日常的思想教育，可班主任没有再批评我态度不端正，她给我倒了一杯茶，平静的问我现在有什么感想。没有，我当时心里是这么回答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对于这个摸底考，我并没有和以往一样随意，反而是认认真真的对待，或许我也是渴望胜利渴望好成绩，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我的脸。班主任在我对面坐下来，她说高三是最后一年，与以前不同，它是两年综合知识的掌握运用；她说对于你这次的成绩其实在我预料之中；她说你的不稳定导致了基础不扎实，哪怕再聪明也比不过那些两年以来扎扎实实学的同学；她说希望我摆正心态，认真的对待这一年她相信我能做得很好。我可以肯定，这两年没有一次的思想教育会比这一次让我触动。

“然后你就奋发图强，开始好好学习最后考上这所大学了？”小静一脸不可思议，能读出他在说‘这么无聊的故事你也好意思讲’。

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玻璃杯的乌龙茶在晨曦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耀眼得让人恍如梦境，我慢悠悠地开口回答了他的疑问：“哪有那么简单……”

我的确开始奋发，至今为止我都记得那段清晨头顶月光走出家门，咬着早餐在操场上背古文和英语单词，每天小测时趁着提早写完试卷偷偷在课桌上补眠，咬牙去做那种一个小时才能解出一道的物理题。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化学课实在撑不住，低头记笔记时握着笔就那么睡过去，当时化学老师是个和蔼的老伯伯，习惯按照座位轮流提问的他把全班点了一遍，却始终避开了我这一排，后来我再没有在化学课上睡过觉。每个人都开始争分夺秒的刷题，一天七八张试卷早已习以为常，咖啡和茶叶成了必备品。每当疲惫的时候，但抬头发现大家都在埋头动笔，就自然不愿意被甩在身后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认真的时候，”小静像见了怪物似的看着我，“然后呢，结果如何？”

能有什么结果，学习这种事，自然是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至少在一个月后的月考，明显前进到中上游的成绩让我感受到了努力的货真价实。就像行走在沙漠的旅人品尝到了甘甜的清露，我开始更加渴望胜利，甚至掺杂了病态的情绪。每天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精神却格外亢奋，像是吸食毒品一样，机械地复述着公式，麻木地解立体几何。直到能轻而易举的做出压轴题，将生涩的文言文倒背如流，在老师和同学惊叹的目光中看着期末测试的红榜上第一名是自己的落款时，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学霸。”小静有些目瞪口呆。



学霸？转头望着窗外的雨幕，哪有什么学霸。你们眼中的学霸是多少本参考书、多少套试卷层层叠叠铺出来的高度，每个学霸背后都是不尽人知的辛酸努力。也是升入高三之后，学校开始每隔一个月就将年级前五十的学生召集起来由校领导组织开一个动员会，偌大的会议室只有坐了两排学生，但那些都是学校提高声誉的希望。这样的会议我不是第一次参加，记忆里两个月前坐在台下看着年级第一代表发言时我的眼中只有羡慕，所以这次站在高高的发言讲台上会觉得兴奋又不真实，仿佛下一秒就能迈入北大清华的校门，举起艳红的录取通知书。

“说起来也是，按照你当时的成绩应该会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小静继续他的提问，而这次我给了他明确的回答。

“刚极易折。荒废了两年仅凭一个学期拿出这样的成绩，我也得付出代价，不是吗？”

“那代价是什么?”或许是感受到我流露出的伤感，小静的语气有些担忧。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不知何时会停，带着沉重的粘稠感，或许那时的心情也是如此吧。当我躺在病床上看着‘腰椎间盘突出症’的诊断书时，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恶作剧。母亲在身后背着我偷偷抹眼泪，面前是医生冷酷无情的医嘱，两个月内无法正常行走，半年内不能剧烈运动不能久坐，尽可能卧床休息，建议在家卧床修养。在听到医生说建议复读时，我眨了眨眼睛。开什么玩笑，我刚开始奋发图强，我刚拿下渴望已久的胜利，我的青春才刚开始绽放光彩，现在就凭一张症断书，让我放弃一切？

“难道你平时时间再紧张都悠哉悠哉的散步，不上体育课也不打球是因为腰椎间盘突出，话说这个不是老年人才有的吗？”小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以为我不想又跑又跳？我也才二十岁，又不是真的老头子，”冷冷地抬头瞥了他一眼，我放下手中的茶，“再说腰椎间盘突出又不是什么绝症，只不过平时限制运动不能劳累过度罢了，我也算是自作自受。”

“我知道啊，我爸也有这个病的，可是这个是终身性的啊——”

“小静！”我皱眉打断他的发言，“对于这个病我作为受害者非常清楚它的症状，不用你解释。”

没错，腰椎间盘突出是终身性的疾病，一旦患有就很难治愈，因为长时间腰肌劳损所引发到压迫神经的病症，这就是为什么患者都是中老年人的原因。我能理解小静的诧异，一个连十八岁都不到的高中生得了中老年病，说出去医生都觉得不可置信。可那有什么办法呢，我自己做出的事后果自然也只有由我自己来承担。我知道妈妈每天背着我以泪洗面，我知道每天卧在床上连坐起身都成了奢侈，我知道老师得知我的病情之后扼腕叹息。那个冬季的天空被烟囱熏得阴暗，隔着窗户望着在风雪中挣扎的白鸽，怅然若失。不是没有尝试再多写一套试卷，再多看一会儿书，再多站起来走几步，然而回应我的没有鼓励与欢呼，只有神经受到压迫的挣扎嘶吼，疼痛耀武扬威地告诉我身体几近报废的事实。蜷缩在被褥里努力寻找着减轻病痛的姿势，每天深夜在疼痛中躺下，翻来覆去到晨曦探头，直至困意战胜痛觉后才能入睡。我不敢想这个时候坐在班里的同学，批改试卷的老师，以及近在咫尺的高考。

“后来你还是参加高考了？”小静肯定的说出疑问句。

我点点头，期间用过多少治疗方法我已记不清，除了印象深刻的电针灸所赐那种穿透皮肉的痛苦以外，妈妈终于通过百般打听了解到一种针刀的方法也能缓解疼痛。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当针刀穿透皮肉反复刺戳在神经节上直至血液溢出的痛苦覆盖了心中的麻木时，我哭得格外凶残。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凶残的治疗方法，虽然不能根除却缓解了大部分疼痛，两周以后我惨白着脸重新坐回课堂上时，同学的嘘寒问暖竟有种宾至如归的温情。

“后来你还是参加高考了，成绩却不是最理想的。”小静想了想给我下了定义。

“嗯，不过好歹是重本又是211，也算是给自己一个答复了吧，”我抬头望了望偌大的图书馆，“而且，我挺喜欢这个学校的，随处都是风景。”

“这倒没错，不过阿临，这是你的高考，跟你妹妹有什么关系。”虽然满意于这个故事却还是不理解我的态度，小静再次质疑。

“你是怎么看待高考的？”

对于我的答非所问，小静还是认真地给出答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也对也不对，”这个通俗的答案让我有些好笑，拿起书拍了他的脑袋，在不满的抗议声中给出解释，“于青春而言，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站在相同的起跑线上，最后一次拼尽全力燃烧自我的机会。所以这是她的事，我不会干预也不会施加任何压力，我只希望她能拼尽全力去认认真真的走完过程这个过程，结果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哈？”

高考，是国家指定的规矩，是评判人才的标准，也是学生跨入社会的最后一道门槛。而高三的时光，身在其中的学生们会因为繁重的功课和忙碌的学业感受到辛苦，家长则是每天鞍前马后的围着孩子转，生怕在紧要关头上有一丁点的照顾不周。但对于经历过的人，回忆起那段时光，却会忍不住怀念，那时都还很单纯，每天做不完的题，背不完的单词，写空的笔芯都能扎成捆，昏昏欲睡时被老师戳醒，茫然的看着黑板上的问题和同桌使出吃奶的劲丢眼色。说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结果高考就已近在眼前，攥着准考证穿过人群走进考场时才发现原本应该紧张早在反反复复的考试中消磨殆尽。

六月的如期而至带来一场暴雨，或许几天后在堵塞的马路上会有一辆警车呼啸而过，其他车辆都默契的让开道路，就如车主们所期待的一样，警车里坐着一名快要迟到的考生；亦或许站在校门口的监考老师终于等到了十万火急送来准考证的家长，接过证件飞奔回考场，粗心的孩子坐在考场泫然欲泣的表情终于放松。六月的三天，全社会的眼光都会集中在这匹即将迈入社会的孩子身上，没有人在意警车护送的孩子成绩是否出色，没有人会责怪忘带准考证的孩子是不是过度紧张，有的是备在急救箱的藿香正气液和清凉油，有的是监考老师发现没写准考证号的试卷时万分焦急的在喇叭里全校广播。此刻似乎所有人都乐意让出机会和宽容给正值高三的孩子，让他们抓住青春的尾巴，拼尽全力的燃烧。

我不会说每天熬夜等到两点，等到曾经的小尾巴发来一句“哥哥晚安”，也不责怪任性的小公主非要一句“晚安”才会老老实实睡觉，因为我知道此刻的她一定是刚放下手中的笔合上作业，忘记洗漱就钻进期待已久的被窝。对于曾经的遗憾，我只能注视着她完整的走完高三。她是不是和其他孩子一样，因为解不出物理题生气地摔笔，因为背不出文言文而大骂古人闷骚，因为还是弄不懂的概念而着急落泪，但这一切都是最后一次了，我更希望看到他们无所畏惧的燃烧。

青春的定义太广泛，高三的定义却很狭隘。于褒于贬无非是成绩，却也给出了一群站在青春上的孩子一个共同奋斗的目标和理由，因为‘我想’所以奋斗，因为‘我要’所以拼搏，这是我们现在无法诠释的热血与单纯，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为这群天真热血的孩子鼓掌喝彩，无论成绩好坏，能走到现在的你们，都很棒。

若华若华，宛若光华。不必追求一瞥惊鸿，在人生的长河里，宛若光华的绚丽已是对青春最好的诠释。

若华似水，青春无悔。愿所有参加过高考的孩子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孤注一掷的燃烧自我，于青春，于人生，留下无悔的光芒。



作者：君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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