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来青海？

我在此处，亦在别处，总在这天地之间。你在别处，亦在此处，与我同在这天地间。...



人问：你为什么来青海？

我说：天地。



渐渐地，我习惯了高原的蓝天与空气，慢慢地，有些人分辨不出我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停电的时候，我就想跟人讲故事，但是某些故事，我却讲不出来。当被人问及我在青海工作的缘由时，我总笑而不语，或承认对方的结论。

在兰州的时候，我在医院旁观一双容颜憔悴伤痛欲绝的父母，娇小瘦弱的身材与黝黑的皮肤。他们守在徘徊于死神门口的儿子身旁，偶尔默然抽啜，偶尔神情凝滞。我无能为力，但这场景在敲击我的灵魂，让我无法停止去思考生命，思考人生。

然后，我觉得应该去调节一下，离开这忧伤的空气。坐上火车便来到了西宁，又坐汽车去了西海镇，随意租了辆破旧的自行车，开始环湖。我身上连五百块钱都没有，就这么开始骑行。天空，草原，碧水，牛羊，沙漠，我没有高反，反而高兴起来。一个人，靠近天空，肆无忌惮。我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路边买几个馍馍，随意找块草地坐下就吃起来，困了就晒着太阳睡觉。第二天因为太早到达了目的地，便去探索小路，结果认识了僧人朋友，在寺院蹭了一晚上。第三天天气甚好，便一路骑行回到西海镇结束旅程。

第二年，因为青海湖的环境问题再次来青海，那是三月的晴天，寒风猎猎。这一待便是三个月，认识了一些朋友，但我并没有留下。我在夕阳的湖边听修行的活佛诵经，去山上撒风马，在路边拣垃圾，去草原找蘑菇，在沙漠寻古树，看湖东的日落，观湖西的日出。然后我在油菜花最旺盛的时节启程，骑行去往东方，翻越千山万水，寻找一个人。

父亲的盍然长辞让我再度陷入对生命、对人生的思考中，脑子里徘徊着一些问题，比如生活的意义？工作的意义？生命是什么？人生应该如何？

我想不出答案，或至少没有让我能停止自问的答案。于是，我辞了职。离开古老的城市，离开熟悉的街道，离开明亮的办公室，离开那些每天一起嬉笑的人。接着去了一座又一座更古老的城市，仿佛我要去寻找文明的源头、人类的祖居。西安之后，便又来到兰州，回到青海，回到青海湖畔。到现在，马上就一年了。

此时正是雨季，山顶的雪被云雾挡住，沙漠也变得模糊。偶尔晴天，我就去看日落，野花渐开，摘蒲公英胡乱的吹。那些问题渐渐不再躁动，我的脑子仿佛也进入了睡眠状态。没有车子路过的时候，偶尔只听见牛羊和鸟叫，我就看看太阳，看看白云，像一粒砂子，或是一株草，微不足道，飘渺于天地之间。闭上眼睛，让阳光晒黑我的皮肤，风从脖子和手腕间流过，我只想听听天的声音，听地的脉动。

生命是静止的，而天地是运动的。活着是静止的，死亡也是静止的。我在此处，亦在别处，总在这天地之间。你在别处，亦在此处，与我同在这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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