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芬芳 张晓润

 

alex katz

1

只不过是一种极简的草，却以高贵的名义，被万人歌唱和诵读。

无数的节日，都不以诗人命名和当道，但老黄历上的五月，艾草就是要芬芳满地，就是要以诗人独有的名义，把清香横贯大地。

几千年，也不过是时光隧道里的一个瞬间，谁能抓住永恒？

屈子，屈子，我看见诗人的光芒逼退了时间的坦克和车轮，哪怕时间碾压的只是诗人的瓦当，也将填满一个人富足的河流。

谁人的肉体，不在波光中成为腐朽的谷物，但谁人的精神，能以植物的姿势生长在风流的江岸？

谁人的良田，能以不变的内质，被炉台喂养和娇惯？谁人的巧手，能不被线脑温柔的缠绕和放纵？

2

屈子，屈子，一个个穿着蓑衣的粽子，代替了他在水面上的飞翔。

一颗颗白莹如玉的糯米，代替了他在人间低处的流浪。

而他必是有芳香和体味的男子，没有任何香料能代他走入艾草的世界，因为艾草，它具备了一切优良的品质和要义。

屈子，屈子，他是艾草起泡的一杯苦水，物欲横流的社会，饮下它，如饮下一粒醒智的药丸。

霍霍三年之艾味，从不惧虎虎七年之病体。

3

屈子，屈子，他是撩水而面的一支美膏，腹有诗书气自华。从此不再相信这个世界，除却汨罗之需，还存有饥饿的肌肤。

屈子，屈子，端午已来，他不再独自享有美食和文化，他有太多秘符给物以召唤。

他以闪电之姿落魂于江边，遂成为交响的风雷；

他以写碑之心落座于茎叶，遂成为安静的日月；

他以诗雨之思落笔于乔木，遂成为盛大的纪念。

4

几千年，足够成为彩虹，但他却匍匐成了一道鞭子。他从不抬手，却于寂静处落下警示的鞭痕。

几千年，只不过像一辆马车碾过深雪，而于今人背后，却是桑梓遍地，寒江上见总见雕塑，孤独中总有丝绸。

有一种精神，叫猎猎旗风，旗在高处，直叫人抵死不敢倒戈。有一种大义，叫铮铮风骨，骨在深土，却叫人无法轻言迈过。

几千年，米已入仓，叶已挂楣，几千年，只是诗人弱质，却可令万千强撸竞龙舟。

5

干净而往，踏波而归。他衣袂飘飘，却仍于混沌之世，做了那隔墙而在的一只耳朵。

他决绝如伸展和收卷的粽叶啊，只会用墨绿的色泽，包裹你白玉般的、靠着墙体而呼吸的心。

端午已过，但仍要斟一杯雄黄的酒，扬一扬不为权贵低头的脖子；

掬一把露水的艾，扫一扫缸底下浮的微尘。

洁净者，自是与艾草同香，我愿这是芬芳的邀请，节日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