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和自卑

只是很多人总是会想不到外国人和我们一样都是人，都有好坏。而且一般这样的人都在领导层，受教育程度并不如下面的员工高，心里总是有未受过文化知识洗涤的奴性和民族自卑感。如果自己心里没有国界之分，那现实中便也没有国界之分。...

前几天在地铁上看到一件很有趣的事。一个大概五六十岁的白人老头上了车，西装革履手上拎着公文包，戴个眼镜。他面对着一排座椅站着，这排座椅上先是最靠边的一个人看见他打算站起来给他让座，老头挥挥手让他坐下。紧接着老头正对面的一对情侣看到他也打算站起来让座，老头也笑笑挥挥手让他们坐下来了。老头坐了一站就下了，一开始那个想让座的人也下了，剩下那对情侣。白人老头下车后紧接着上来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拿着保温杯的中国老头，大概六七十岁，站在和白人老头几乎是同样的位置。那对情侣一开始在玩手机，后来抬起头来看到了这个穿保安制服的老头，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玩手机。临下车前我环顾了一下车厢，发现我身后的另一节车厢里有好几位白发苍苍的中国老人，站着。

我不想说那对情侣是种族歧视故意不给穿制服的那位老人让座，也许他们只是没动脑子；也不想说年轻人在地铁上或者公交上有义务和责任给老人让座，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人的修养和自我要求。我是想说国人实在是很要面子，这不是件好事也不是件坏事。

我们学校的一个外教曾经说觉得中国很神奇，其他国家一般会对外国人不怎么友好，外国人的地位会比本国人低。但根据他在中国这么多年的感受，中国人对外国人似乎格外友好，外国人的地位比中国人高。虽然他也很烦走在路上动不动有莫名其妙的人调戏他和他说“Hello”，但他明白这些人不是恶意，只是看着他长着一张白人脸罢了。

我的小学是所谓十分重视“素质教育”（人称崇洋媚外）的学校，我三年级时，国际部便已经开放。国际部楼豪华气派，小花园无数。当我们在操场这边的教室里幻想头顶上的大电风扇会不会砸下来削出一片血肉飞溅时，国际部里仅有的那几十个学生在操场另一边的教室里吹着空调，完全无法体会我们幼小心灵里的暴力美学。学校规定非国际部学生不得进入国际部，颇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架势。小学还有很多接待交流生的活动，每年都有友好学校学生来交流。那一段时间里，正常的上课秩序经常是被打乱的。一般交流生会和我们一起上一天到两天课，体验一下中国的学校生活。那两天里，所有老师都会比平常上课认真几十倍，对学生们的态度也好上几十倍，等这些交流生一走，老师们就会像松了口气一样回归正常状态，继续像往常一样对学生进行精神折磨，该砸粉笔头的砸粉笔头、该扔学生铅笔盒的扔铅笔盒、该当堂骂一个女孩子“不要脸”的骂得越发来劲…交流生会被分配住到报名要求接待交流生的本校学生家里，我曾不止一次报名，也不止一次接待过。学校方面把他们当作最贵宾的贵宾，我们学生便也这样认为，以为这些交流生是他们国家最不得了的。但交流之后，我们发现他们也只是来自普普通通的公立学校，普普通通的家庭。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中国以及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交流的了解远不如我们对他们。曾经接待过的一个叫Zeana的英国妹子离开我家前送了我们一样礼物。一般中国人的思维肯定是：要送外国人东西的话肯定要送点本国特产。比如既然自己是英国人，那就要送这家中国人点fish&chips吧（just kidding）。但Zeana送给我们的是一个可以挂在墙上的装饰品，任何家具店都能买到。后来我们在包装上找到了“Made in China”。英国同胞真是相当走心。

这些说起来是小事，但小事慢慢就发展成了有些让人愤怒的事。高一时就听说学校里有一位外教一开学就被开除了，因为上课时总是醉醺醺、神志不清，而且这并不是只是这一段时间的事。这样的人的确应该被开除，但他一开始是怎么进入这个学校的呢？不往大的说，至少我的学校是直到近几年招聘外教时才要求有教师资格证，也就是说之前基本是长着一张外国脸就可以来当老师。学校里还有一位外教，曾经上课时和学生这样说过：你们要好好学习，以后不要回国像你们的中国老师一样，每天工作那么多还赚的那么少。据说这话后来传到一位类似教导主任的中方老师耳朵里，这位老师气得半死，找中方校长理论，但这位外教貌似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是每天正常来上班。可气之处不在于这位外教竟然对学生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在于他确实没说错。

物以稀为贵。以前很少在街上看到外国人，所以外国人就是来自发达国家的贵客。要是哪天中国像美国或者英国一样满街都是不同种族的人，外国人也就几乎不是外国人了。令人值得欣慰的是，至少这个社会已经在向这个方向发展了。只是很多人总是会想不到外国人和我们一样都是人，都有好坏。而且一般这样的人都在领导层，受教育程度并不如下面的员工高，心里总是有未受过文化知识洗涤的奴性和民族自卑感。如果自己心里没有国界之分，那现实中便也没有国界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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