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草粿小时光

 

2003年,16岁的夏天,从罾城坐20分钟的公交班车,去到汕尾中学念高中,成了生命中首次定义的离乡别井。后来读《千江有水千江月》,说了贞观,好像也说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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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6岁的夏天,从罾城坐20分钟的公交班车,去到汕尾中学念高中,成了生命中首次定义的离乡别井。后来读《千江有水千江月》,说了贞观,好像也说了自己。

彼时市里的高中,意味的是父辈的希冀和自己的未来。高中生活围绕宿舍、饭堂和学校的三点一线展开,并没有因为远离父母而变得轻松自在。而年轻躁动的心,却驱使我们挣脱枯燥,寻找所谓的年轻,所谓的新鲜,所谓的不枉年少。



记忆清晰的是汕中的周边开了很多珍珠奶茶和烧仙草的小店,一杯三到五块钱,深受学生热捧。那时候一周的生活费是80块,每顿饭钱约摸七八块,一杯烧仙草意味着半顿饭钱。

而我和黄小七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吃了。晚自习后,黄小七从高二七班走出来,人如其姓,那晚的她,穿着黄橙橙的校服,标配的天蓝色裤子,在脑海印了很久。



烧仙草在汕中对面的冰店吃。玻璃小碗,装着颤巍巍的黑色果冻状玩意,上面铺着葡萄干、炼奶还有两三种蜜饯。色彩缤纷,入口冰凉,和夏天真的很配。吃着吃着黄小七问:

“这烧仙草和草粿一样么?”

“不一样吧,草粿是用草粿草,烧仙草应该是用仙草……吧……”

“哦,这样啊?”然后黄小七就没再继续话题了。



其实,在那个理应漫游在知识海洋的年龄,我和黄小七明显都没什么求知欲。

因为后来我才知道,草粿和烧仙草压根就是同一样东西,也就是所谓的凉粉,而草粿草和仙草自然也一样,人家学名叫仙人草



凉粉,在每一代人中国人的心中,似乎都有根深蒂固的诠释。像草粿,就是老家极致推崇的消暑圣品,也是我们这代人深爱一世的好滋味。

记得出差成都的时候,特别喜欢在饭后来一碗冰粉。冰粉虽不是用仙草做成,但入口的滋味就是特别解乡愁,冰凉爽口:唔,貌似回到我大汕尾,走到罾城的石板街上,“阿伯,爱碗草粿咧……”



想起彼时的夏夜,罾城的大井头附近有两趟儿草粿摊,小拉车竖着鹅黄的煤油灯,专卖草粿狗毛膏凉丸。老头儿拿着粗瓷碗勺,“咚咚咚”,在祥和的夜色中挑逗嘴馋儿的口水,也成了童年时代最馋人的夜曲。那时的冷冻设备不如现在,草粿装在锡铜做的箱子里,底下铺一层厚厚的冰块,以保证冰凉的口感。

阿嫲说,草粿对人好。所以每到夏天就会拿个口盅和两块钱给我们,让我们去买草粿回来吃凉。夏天让厝边头尾更是热络,大街也比平常热闹,人们多会在自家门口上,聊天,睡觉,拨蒲扇,在往事和八卦中,享受一天到尾的快乐。



“伯啊,爱两个元草粿”。阿伯掀开铁灰色的铜锡箱,泛着金光的薄片迅速割出一大块草粿出来,黑溜溜、颤巍巍。随后用刀锋蘸一丁橙膏,在口盅里连同草粿一起叮当切开,草粿随着声响碎成各种小块。最后淋上雪白的糖沙,合上盖子就能回家和阿嫲一同吃。

时间的魔法会化去雪白的糖沙,回到家只剩下墨黑色的草粿,水汪汪地看着围观的嘴馋的小脸蛋。阿嫲给我们一人舀一碗,吩咐在门槛上边吃边乘凉。夜里的风静又凉,嘴里冰爽的草粿,带着橙香,也带着特殊的仙草香。醇厚的滋味悄悄拼凑出最原始的草粿的美味,悄悄连接成孩提时代乃至今日夏天的最好释义,也悄悄幻化成,所谓童年,所谓家乡。



多年后不管身在何方,踏夏后总会眷恋那种冰、爽和香。

去年在台山看碉楼,景区的原居民做着地道的小吃和饭菜,看着他们五月节挂的降龙木,想起老家过节也会挂上火项和香杧做的门圈。而日夜牵挂的草粿,则成了景区阿姨力荐的解暑美食。情不自禁吃了一碗,意犹未尽。央着阿姨买点仙草(草粿草)回去熬煮,哪知阿姨不愿割爱,说仙草从山上摘来不能随便售卖。



沮丧之际,连忙致电阿妈,准备在老家代买一些做草粿。哪知阿妈也说近年来镇上的中草药小摊已经少了许多。草粿草的身影也很少见到。最后几经转折,终于在海丰县城买到。

今年黄小七说,广州的草粿好像没老家的那个味道。于是决定在家里折腾试做草粿。做草粿最重要的是各种配料的比例适当。而且汕尾人为了让草粿更加爽脆还得下薯粉。这和开平的并不一样,开平的只由汁液自然凝结,口感稍微偏软。



在罾城的做法里面,草粿先用清水浸泡洗净后,添一点小苏打入锅熬煮。约摸半小时后,再捞出湿漉的草粿草研磨出汁液,再入锅煮沸,期间浮面的泡沫必须撇除干净,随后才能把汁液做第二次过滤,用小火保持滤液沸腾的生命,最后加入适量的薯粉芡液,芡液必须粘稠如膏,才能确保草粿不结块黏糊。



然后熄火静置,让时间带走温热,使亲和的植物胶质凝聚一起,口感就渐像果冻般Q弹爽口了。当然最佳的风味是放入冰箱中冷冻4-5个小时,那就冰如咬霜。抑或家中有口良井,包裹严实后投入井中冰镇,“咚”,一声真有夏天的感觉。



这个煮草粿的方法是折腾了三四次后才成功的。冰好的草粿,黄小七喜欢淋上炼奶,黑白简配,煞是好看。吃起来也甜爽绵滑,冰凉怡人。

而我倒是喜欢学幼时见过的老阿伯,用小刀挖小丁儿橙膏,在口盅上“叮叮当当”地划动,最后淋上早先磨好的糖沙。在热气渐褪的夜里,看着那雪白的小山峰,慢慢的化去,从洁白变成浅灰,从浅灰变成黄棕,从黄棕变成深褐,最后变成铁黑色的山色中,一缕浅浅的云影。仿佛是风吃了月光,露出圆鼓鼓的肚腩。



那股清香的草药味儿,也让人想起,在所有草粿相伴的时光里,似乎总有最亲的人和自己一起享受:譬如阿嫲,在那些夜里边吃草粿边和我们说家族的风波过去,阿嫲的头上有银白的光,在童年的心灵里,摇晃岁月的光。



譬如黄小七,那些和她走过的晚自习小道,树影重重。汕中的宿舍楼,有带着凤凰木艳丽的风。然后那一年,我和黄小七吃完烧仙草,拍完大头贴,青春的时光就在2005年画上了不轻不重的一笔,带着特别的植物的香气。

作者|连幼希

来源十号书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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