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白
第一次见老白,是在一个夏天.........
老白,是外公家养的一条土狗。
老白其实并不白,浑身长着黑白相间的毛,加之常年在桌子底下、灌木从中等地方钻来钻去,不多的白毛早已被染成灰色,看上去就更不像一条白狗了。
小表妹就曾经好奇的问过我,它这只灰狗为什么叫老白?
我看着表妹,脑海里浮现外公那慈祥的脸庞,低声说,因为我喜欢。
外公刚从邻村领回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我看见这小狗肉球球的十分可爱,便把这欢快摇着尾巴的小东西一把抓进怀里,使劲揉着它嫩生生的小脸和小腿。
外公担心我揉坏它,从我手里接过小狗,轻轻把它放在地上,笑着对我说,别把它揉坏了。对了,听你妈说,你都会背唐诗了。这小东西还没名字,你给它取一个吧?!
我嘟着嘴,仔细看着小狗身上并不富裕的白毛,对外公说,叫它小白吧!
外公笑着问我,为什么你要给它取个小白的名字,而不是小黑啊?
我很得意的抓着外公的手说,因为我喜欢啊!
外公笑得很开心,对我说,那就叫它小白吧。
我抓住正围着外公跑得正欢的小狗,对着小白严肃的说,小狗,你给我记住了,你以后就叫“小白”。农村春种的时候很忙,家里年纪大点的劳力都要齐心协力在最好的季节将秧苗插在水稻田里,外公、外婆、舅舅和老李太太都下地干活去了,只留下小白陪我在家玩耍。
吃晌午饭时,我会偷偷的将鸡腿肉咬下来喂给小白,小白咬着肉跑到自己的小窝,开心的吃着。
很快,小白就跟我熟络起来。
每次我跟老李太太去外公家时,只要听到我奔跑着叫“小白”,它就会快速的从家里跑出来,摇着小尾巴,迎接我的到来。
我们离开外公家时,它会咬着我的裤脚不让离开,直到外公将它抱走,它还会用水汪汪的眼睛目送着我们,不停的“汪汪”叫着。
直到它变成“大白”,再变成“老白”,这迎和送的习惯都没有改变过。到我12岁那年,“小白”在大家口里已经从“大白”变成“老白”。
那次,我跟老李太太去外公家,还有200米的距离,我就开始叫着“老白,老白”,然后等着它欢快的来迎接。
老白很快跑来了,但它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开心,而是咧着牙,眼神里露着凶光,守在通往外公家的石阶上,恶狠狠的对着我大声的叫着。
我瞬间被老白吓住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老李太太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对老白喊着,老白,你疯了,自己人都不认识了?!
老白听见这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守着石阶,不肯让路。
外公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一脚将老白踹开,接我们进家门。
进到屋里,我依旧惊魂未定,坐到外公腿上,问外公,老白这是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白白浪费我给它吃了那么多鸡腿肉。
外公拍着我头说,这不怪老白,上个月老白吃了“二流子”放的麻狗药,还好它及时跑回家,没让人“二流子”给拉走,回到家后,躺在地方一个劲的吐白沫。我急得没办法,给它灌了洗衣粉,拖到塘里给它猛灌了一通水,让它把药吐出来,还好药性不强,这才把老白救了过来。
这之后,除了家里人,它不再吃外人给的东西,更不让陌生人靠近它,前几天老白还把舅爷爷吓得摔了一跤。
你们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吧,老白都以为你们是外人了。
听完外公这话,我急忙抱着外公的脖子,跟他说,我好想外公的,一放假我就来看外公了。
中饭时,我小心翼翼地将鸡腿骨扔给老白,老白闪开鸡腿骨,瞥了我一眼,小跑着到菜园子边上。
我看着跑到远处的老白,老白变得异常安静,在竹篱笆的疏影中站着,孤寂而落寞。每天傍晚,外公都会带着老白到山里去,在灌木丛中放一些捕兽夹,第二天凌晨再去查看有没有收获。
那时的山里,树木葱郁,灌木丛生,在树林里生活的动物很多,外公放的捕兽夹经常会抓到兔子、獐子之类的小动物,偶尔还能看到野猪的踪迹。
我曾缠着外公带我一起去,但外公总是不让,说是太危险,你还是好好睡懒觉吧。
这天晚上,我跟外公说,我跟你一起睡吧,给你暖脚。
外公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凌晨4点多,外公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收拾东西准备到山里去。
我也跟着外公起床,在外公身后远远的跟着。
很快我就被老白发现了,外公笑骂了我几句,拿我没办法,只能将我带上。
走了许久,快到外公放捕兽夹的地方,外公看见带刺的灌木很密集,便让我在不远处的红薯地里等他。
然后背着火铳、拿着柴刀走向灌木丛。
山里风很凉,我围着红薯地跑了几圈后,看着滴着露珠的红薯苗很可爱,摸了摸肚子,从地上捡了根树枝,走到红薯地里去挖红薯吃。
正挖得起劲,突然听到红薯地的另一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我抬头一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又继续开始挖着红薯。
没一会,悉悉索索的声音离我愈来愈近,红薯叶呈直线向前翻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向我快速的跑过来,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拿着挖好的红薯走出红薯地,大声叫着“外公,外公”。
正在我叫外公的时候,一头全身黑毛,长着獠牙的野猪从红薯地里蹿了出来,嘴里吐着热气,瞪着我,准备随时向我冲过来。
我瞬间被吓得呆住了,抓着树枝和红薯呆在原地,不敢叫也不敢跑。
对峙了一会,我从强烈的惊恐中反应过来,扔掉红薯,将树枝在胸前挥舞着,惊恐而虚弱的对着野猪嚷着,离我远点,敢过来我就打你。
野猪看我挥舞着树枝,以为我要攻击它,蓄势已久的它快速朝我奔来,我被吓得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往它抽去。
我的树枝抽在了空气中,但野猪也没能冲到我面前,因为它被快速冲上来的老白撞翻在地,老白和野猪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都迅速的翻转起身,露着獠牙,喘着粗气,表情狰狞的对峙着。
周遭的空气凝结住了,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脏狂乱的跳动,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都忘记了转动,急切的盼望着老白一定要赢,不能受伤。
这僵持的局面,随着外公的到来结束了,外公一边跑一边取下背上的火铳,上火药和铁砂已经来不及,外公脱下衣服缠在火铳上,用打火机点燃,大声的喊着“大家伙快点,快来打野猪啊”快速冲向了野猪。
野猪见到火光,听到喊声,转身冲入红薯地,一转眼便消失在红薯地边的树林中。
外公一把抱住惊魂未定的我,在我屁股上狠狠抽了几巴掌,骂道:叫你不要跟着来,你非要来,这回被吓到了吧!
经历了这件事情,老白还是那只高冷的老白,不让我靠近的老白,但我看老白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感激。
当我把外公夹给我的整只鸡腿扔给老白,老白没有避开,而是将目光看向外公,听到外公说“吃吧”,老白立马叼上鸡腿,跑向远处核桃树下,大口吃起来。
老白在外公家呆了15年时间,在家人的眼中,它早已是家里的重要成员。
当我大学毕业,在广东工作一年后,再次去到外公家时,却发现看不到老白的踪影。
我问外公,老白去哪了?
外公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没有说话,转身走开了。
我猜想自己是说错话,让外公不开心了,悄悄的将老李太太拉倒一旁,询问老白的去向。
老李太太告诉我。老白终究还是着了下药人的道,这次没有那么幸运,被毒死了,下药人正准备拖走老白时,被外公发现了,外公跑到家里拿起柴刀去追,下药人扔下老白,开车跑得无影无踪。
老白被毒死后的好几天,外公守着僵硬了的老白,不吃饭也不说话。
直到老白的身上散发出异味,外公独自将老白背上,到后山埋掉了。
舅舅担心外公背着太累,想去帮忙,结果让外公赶了回来。
不长眼的表弟曾开玩笑说,老狗是很补的,老白算是浪费了。
外公听完之后,一向好脾气的他罕见的发怒大吼:吃吃吃,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给我滚出去。
很长一段时间,家人从不敢在外公面前提起老白,生怕触动外公的伤心事。
我曾满怀感伤的跟老李太太说,老白走了,外公就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老李太太跟我说,外公很重感情的,老白在家里呆了那么多年,外公早已把它当家人,更何况老白还救过你,你又是外公的心头肉。
老白是只好狗啊,在外公救了它之后,老白虽然对其他人有很强的戒心,但却从不违背外公的话,一直好好守护着这个家。老白离开后,外公家又养过一只看家护院的土狗,浑身黑毛,家里人都叫它小黑。
不管什么去到外公家,小黑总会很热情的跑出来迎接我们,尾巴欢快的摇着。
但不知道因为是自己已经长大还是惦记老白的缘故,对小黑我却一直喜欢不起来。
外公对小黑也一直不满意,曾对我说,小黑跟老白比起来,差远了……
去年,我回到湖南跟老李两口子去给外公扫墓。
扫墓结束后,我们沿着山路往叔叔家去,走了没多远,我突然停止脚步,揉了揉眼睛往小路对面的山上看去,对面的山上,一道白影闪过,那身影好像老白。
老李太太问我,怎么停下了?
我神情黯然,对老李太太说,我好像听见外公在说,老白,快去送送。文:李钊
图:来自网络
网络编辑:陈瑞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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