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飘飞看靖港

 

透过缥缈的芦花,我回眸靖港。青砖、白墙、黑瓦,飞檐、木栏、花窗,石板、石桥、牌坊,靖港穿越千年的岁月,靖港展开腾飞的翅膀。...



“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唐朝雍裕之的《芦花》,把我带到了芦花飘飞、店铺林立、船来人往的湘江河畔的一个小镇,从刻着“芦江画栋”的牌坊,我读出了它的名字——芦江。

“军令严整,秋毫无犯,百姓德之,名其水曰靖港,以志不忘。”南下戡乱、驻兵芦江的唐朝李靖将军,化作一个风吹不走、雨打不垮的护身符,守护着小镇千年的安宁与繁华。水路畅通、帆影不绝的靖港,像飘飞的芦花一样,借着一江碧水和满江船帆,将名片和信誉洒遍江南。

曾经的芦江,今天的靖港。



我在小镇的街道上穿梭。尽管我脚步轻轻,生怕惊扰了沧桑的小镇,但厚重的石板街道,在松软的皮凉鞋踩踏下依然发出了沉闷的声音。身旁川流不息的游客,丝毫没有顾忌,他们恣意的喧哗声和厚重的脚步声,震颤着我的耳膜。惹眼的招牌旗,在微风里飘扬,一如我纷乱的思绪。飞檐翘角、青砖墙,褚红色的柱、梁、门、窗、阳台的木栅栏,透出小镇的深沉与厚重。穿着丝绸唐装的揽客者,带着唱腔的吆喝声,木棰反复捶打在木墩上的糕点制作现场,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和人头攒动的场面,演绎着小镇的繁华。

“西接湖垸,金稻银棉凭集散;东依湘沩,风帆云影任驱驰。”漫步小镇的八街四巷七码头,我仿佛看到无数扛着麻袋的搬运工弯腰弓背、热汗淋漓的身影,看到无数帆船停泊在码头,装货或者卸货的繁忙景象。“船到靖港口,顺风也不走”,南来北往的客商,闻讯到了靖港,便伸伸懒腰,抖抖腿脚,快步下船来到靖港,一路飞跑,穿街过巷,或销售货物,或采购特产,或品茶喝酒,或纵情青楼。时光飞逝去,心中仍留恋。几天的光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溯湘水南来,百里河山,仗此楼台锁住;唱大江东去,九天烟雾,好凭管弦吹开。”上演过无数历史戏的紫云宫戏台,已成为我们追忆的历史。然而,戏台上的那幅对联,描写出的却不仅仅是曾经那个时代的小镇。任凭湘水南来,大江东去,靖港都能够凭借“小汉口”的江河港口地位,书写壮丽,铸造辉煌。弥漫我眼帘的,充盈我内心的,除了小镇烟飞云散的曾经辉煌的历史,还有延续和弘扬着历史的热闹非凡的现实。

初识靖港,大约在三十年前。在象牙塔里修炼的我,暑假时随同学去她位于宁乡县朱良桥镇的老家玩。汽车在车辙凌乱的湘江河堤土路上颠簸,河边的沙洲上,青青的芦苇在微风里荡漾着我的思绪,毛绒绒的洁白的芦花绽放着我的好奇。突然,堤外出现高低错落的建筑群,同学告诉我,那是靖港。

提到靖港,同学滔滔不绝。她说,靖港是方圆几十里闻名的物资集散地,到了靖港,就相当于进了城。她小时候跟着母亲,提着家里产的黄豆、芝麻以及舍不得吃的鸡蛋,步行十几里路,来到靖港,然后用换来的钱买些火柴、盐、煤油回去,当然,还可以尝尝火焙鱼和香干等靖港特产。



尽管无数次坐在汽车里与靖港擦肩而过,乘坐的车也由公共汽车变成了单位的小汽车,女同学变成了相濡以沫的妻子,后来连去朱良桥的路线也改了,不再经过靖港了,却一直没有机会到靖港的街道上走走。直到在新修的雷锋大道旁边突然冒出一块刻着“靖港古镇”的巨石,以及高大气派的花岗石牌坊,我的脑中才涌起参观靖港古镇的想法。

从雷锋大道右拐,沿着一条笔直的小河道边的大路前行不远,便来到靖港古镇。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花岗石牌坊,上书“靖港古镇”四个鎏金大字。不远处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靖港赋》。我来不及细读巨石上的文字,便匆匆地进了古镇的街道。

金秋时节,阳光还有些许炙热,微风也断断续续地吹拂。古镇旁边的内河道里,被风吹皱的水面,恰似轻轻颤动的丝绸。岸边的柳树舞动着翠绿的枝条,撩拨着我的心绪。



月形的碑廊吸引着我。我疾步而行,迫不及待地读起唐代许浑《三十六湾》:“缥缈临风思美人,荻花枫叶带离声。把酒吹笛移船去,三十六湾秋月明。”美人,荻花,枫叶,笛声,秋月,靖港千年前的相思,仿佛就在今天,就在眼前。省书法协会主席何满宗先生那苍道遒劲的书法,让我留恋忘返。整个碑廊,都是当代书法家书写古代诗人写靖港的诗词,其创意之新和品位之高,当为恢复重建的靖港古镇添色不少。



风平浪静的靖港,历史的风云和战争的硝烟挥之不去。在这里,晚晴重臣曾国藩统率的湘军,在石祥贞(石达开之兄)、林绍璋率领太平军凌厉的攻势下全军覆没。悲愤中两次欲投水自尽被部属救起的曾国藩,得到湘军水师彭玉麟、陆师塔齐布等部的救援,并合力逼迫太平军退出靖港,退守到了岳阳。让他羞愧难当、威颜扫地的靖港,最终成为他攻克天京、横扫太平军,赢得“无湘不成军”美誉的发迹之地。走进纪念“靖港水战”的曾国藩行营,当年的舰船、炮火犹在眼前。

祀奉南宋农民起义首领杨幺的杨泗将军庙建在这里,令我有点吃惊。被奉为“大圣天王”的杨幺,奉行“等贵贱,均贫富”的主张,很受人们尊敬。因其在首领中排行第四(居钟相、夏诚、周伦之后),加上他投湖未死而视为水神,此庙故名“杨泗庙”,常年香火,以水神祀奉。此庙为靖港镇内唯一保存良好的庙宇,每日有众多信徒来此礼佛。

无巧不成书。一个血腥镇压农民起义的晚清重臣在这里被瞻仰,一个农民起义的领袖也在这里被朝拜。从血雨腥风中走来的靖港,在水运地位日趋衰落的窘境里,复制出曾经风帆云影、人声鼎沸的辉煌。



我缓步走出古镇,来到湘江边的沙洲上。喧嚣渐渐远去,宁静徐徐而来。碧清的河水在秋阳下泛起粼粼的波光,翠绿的芦苇在秋风里荡起雄浑的波浪,洁白的芦花从芦苇丛里腾起飘扬。“江柳影寒新雨地,塞鸿声急欲霜天。愁君独向沙头宿,水绕芦花月满船。”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赠江客》从我胸中涌起,然后,随着河水悠悠远去。

透过缥缈的芦花,我回眸靖港。青砖、白墙、黑瓦,飞檐、木栏、花窗,石板、石桥、牌坊,靖港穿越千年的岁月,靖港展开腾飞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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