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  鳅

 

他似乎在等待高咀会有一个多彩霞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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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   鳅

 文 / 曹伟


因为“绛家堂上初来燕,亭空万里霜”没有下联,我只有写篇家乡的传奇风景线,以正吾心——
< 一 >
女山湖,顾名思义是个湖,长满草,里面的鱼虾自然不少,可却少有泥鳅。泥鳅和鳝鱼一样,只是短了点,嘴巴上多了几根须,在泥潭里或池塘的淤泥里生活,浑身滑滑的挺难捉。

高咀是女山湖响了名的小村庄,屁股大一点的村,本也出不了什么名,可就在前几年,用钩子捕鱼却出了名。在沿湖的各村落,捕鱼的农户都知道,女山湖岸还有一个叫高咀的小庄,倒是家家有船,不论大小总有一二个用,不相互挪借。
湖上,在前十几年,飞来飞去是一些捕鱼能手的一种野鸭,大家都管它叫鱼鹰。这种鸟像似海鸥,又似天鹅。它带着长长的嘴巴,一般为红黄色,不折湾的。直直兀立于浅水湾,总是盯着女山湖中的小鱼儿,随即把脑袋放在水里叼一只鱼,而后在湖上转几圈。

他现在有儿有孙,捕鱼的生涯他是做够。他来到这个三面环水一面朝天的穷地方已经有二十年了,满是皱纹的脸和说话吞吞吐吐的声音已经说明他老了。

那时候的高咀还是和渡口,因为没有公路和机车,人们仅仅是乘船去明光和旧县。码头上有旅店、商铺,还有一条长街,村三面已经停满大大小小的船,但是大的船总究是那么少,一家儿老小仅住着二丈来长的乌蓬船,就算是比较富有的家庭,但大抵上不过用一丈来长,五尺来宽的五六个舱的小划船。每日餐前饭后,一些身材瘦小,肌肤黑乎乎的船小儿们哭喊着一片,要吃要喝。
那时候,他也有条那样的小船和几个孩子。

苦日子,人们总是熬着,孩子还是多生点好,免的到了后来死得剩下很少,在旧式的农户和渔民的眼里,孩子的多少象似一个家庭的财富的丰竭。孩子要吃喝的时候,多了一个孩子,老人便说:多加一瓢水不就行了。然而,这么小的空间,又怎么能住得下那么多的小人,况且渔业的生意早已暗淡下来。

他在这样的日子也摇着橹,带着儿女们上岸,因为船小,他们便在渔民社的一排排的瓦房后搭了一个棚,白天捕鱼,晚上回来照顾瘦弱的孩子。

捕着丁儿点的鱼,岂能换得糊口的食粮,这没衣穿的孩子岂不更饥瘦……。面对这样的渔民,政府为了加强管理,把他们捕鱼的范围进行区域化管理,高咀大队便是其中之一,同时也是最富、最多的一个大队。并且高咀设有一个水产公司,同明光、旧县、津里齐名,在那个时候连在吃奶的娃娃都愿意生在高咀大队。

所谓的水产公司实际和农村的设点的粮站一,农民们收来的粮食卖给粮站,而渔民把捕来的鱼也卖给水产公司,他们向粮站一样,每年定期购有一定的数目。

在那个时候,中国还在实行公社化,没有把土地分给农民,农民是说:“在队里”而就在那时候,每个渔民却是独立劳动,自负其力。渔民们每天都把捕到的鱼交卖给水产公司,得些钱买些粮食和日用品。日用品在那个年代好似“团结”牌的肥皂、黄盆、碗及一丁点棉布和洋布,还有洋煤、洋油、洋火之类。作为我奶奶之辈的人依然把布、煤油、火柴前加上一个“洋”,及见文化的变革曾在人们的心中留下多么深的创伤。

到刚刚过了60年、61年时期的三年自然灾害,饿死的人少见了,人们才能马马虎虎地糊上嘴,可是就在这段前后的日子,高咀大队的渔民纷纷在岸上建六处房子,每处都有许多人家。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房子已经旧了,但依然气派,能和明光相媲美。孩子们叫它“红瓦房”或“渔民社”,这个叫法大概能延续到我有儿子……

日子毕竟在熬着。人们在社会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早已从孩提长到半大小子的许多孩子不仅在熬着,更多是抗争。人们会用野菜来推动历史向前进的车轮,人是越来越没力,但车轮却越陷越深,这车轮也被我的母亲推到我的出生,我妹妹的出生;我的读书,我妹妹的读书。
湖边的沼泽地,低洼的,长满了芦苇和莲,也杂乱地生长一些高苗(野生的茭白),三叶草,三棱关,马蹄草……什么的。这地方没有水,但又不能开垦种田,只有让它荒着,冬天里有的人来砍些无用的芦苇或薜回家烧锅,别的啥用处也没有尽是今年生明年又接着长的沼泽地的草,多的是野鸡,是蛇,还有的就是泥鳅和一些水中的甲壳虫,水蚤和虾*之类。

就是因为蛇多才没有人去那湖边的沼泽地捕鸟和捕泥鳅,可是偏偏又出来个他,他又偏偏去捕泥鳅而后不久,高咀的人便和他一样去捕泥鳅。因为地上的蛇虽然多,人们可以开一个道进去,免得头顶有蛇咬伤了头部,又用稻草、包住脚进去,无论多密的芦苇地总有泥潭里什么也不长,里面有些水和稀泥,这里面全是泥鳅。

有了泥鳅,人们的肚子充实多了。
< 二 >
高咀人和怒女山湖又向前走了十来年的历史高咀这快号称“女山第一码头”的地方逐渐冷落下来,商号比原来少多了,旅店也开开关关的,没有多少人来往了。码头也渐儿的没有人来靠船,也是渐儿没人修了。

“水产公司”这个我依然记忆犹新的名字——那些年头,水产公司的建筑如北京四合院式建筑,全部是仓库,里面每天存鱼入库留下的鱼籽和鱼膘足够高咀人吃的了,但高咀人什么也没看见过。我的外公家虽然贫困,但为大家庭,妈妈还很小妈妈说,她每天都从水产中跟着我的外婆去弄点鱼籽什么的。我出世以后,爷爷也常带领我去溜达,但没什么东西了,我们常去是叫老豆家,是在水产公司外面建了几间草屋,这草是蓑草的,有的香,是装鱼的包坏以后用上的,很雅致,他们常常用来招待客人的是螃蟹。
我都五岁了,仍有渔民螃蟹去我家,一包一包的。

女山湖的小船也就少了但是还是小船多,船面渐有拉板网,斗网的船,往日住在高咀岸上并有瓦房的鱼民们,纷纷买来稍大一点的船出湖了,往日那热闹集市景象也没有了,只剩下水产公司和供销社,日复一日的渔民收购水产品和供应一些日用品和衣料、渔具。水产公司现在仍然在高咀,园中水泥地板早已失水产公司的房子还完好修而渐渐剥落,房子由于当年盐库的盐腐化作用,砖头已经粉化,并且有几间早已毁了。我四姐出嫁的那年我刚好五年级,现在仅剩下两三间可住了。

但是对于高咀的农民来说,去供销社买一样东西还得赊着,等粮食卖了再来清帐,大人一提到那个年代,就会流着泪说:“买不起肥皂和油盐”。

高咀人又把目光瞄向女山湖,是你用钩子开始钓鱼了,于是全高咀的人都会用钩子钓鱼了,那时候,只有我家有一条破渔船,其他的一开始都是借船去“张”钩的,可是谁也没有他捕的多,他下钩的地方总有鱼,人们又一起跟着他下,但是没有他捕的多,人们便开始叫他“鱼鹰”。
鱼,大概在当时,只有我们家不捕,我爷爷他做小鱼生意,每日总买些小鱼去街上卖,回来带点儿青菜再到船上卖,一反一复挣的钱够零花的,那时候,爸爸什么也没有做。

就是因为全村全部跟着他到处跑捕鱼,而他又想扔开他们,总是一躲一藏让别人不易抓住,人们又开始叫他“泥鳅”。

当我记事的时候,家父已经把瓦房建好了,离高咀不远的地方——大巴山上又建了一所小学,在那时我开始读书了,听了人讲女山的一些传说:

相传有父女两人逃荒至此(现女山)。一地主家少爷见这姑娘长相端正,并起恶心,上山杀了其父,可是这姑娘见她父已被杀,没了活路,也随父自杀,上天感激其孝父女,起了这座山为她的墓,从此,人们就把这山的名字定为“女儿山”。

其实,所有的传说,都是人类编来骗人类自己的,这“女山”的姑娘又何尝不是人们的一种猜想,或是某些心理上的一些愿望。据考证,在女山湖的湖心,仍有枯井,断墙根之类遗址,这遗址就是千年的信城遗址。女山为活火山,也可能是休眠火山,曾经喷发一次而导致全城被没。人们不相信山天的那些甚是残忍的现实,而在转化为另一种向往——神话。

但是再多的美丽而动人的神话故事并不能在人们贫穷的时候给人们一些吃的,况且它还不如画饼充饥,但也学它能慰藉一下人们那颗被生活逼迫而有轻生念头的人。然而仅有泥鳅在人们极端困难的时候给人们一点儿营养。
时间向前移移,恐怕人们连神话都不愿意编了。

离开高咀这半属性的渔村,有两片沼泽地,庄稼人的狗儿常去那儿叼些刚死的婴儿,到处乱扯。也许常听老人说,众口之传,这“大妖咀”“小妖咀”两处地名的来历。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十年前,这片滩上常常是白骨磷磷,小孩子病死了或者饿死了,仅把他们穿过的衣服用火烧掉算是祭灵了……

当人们在重新提起那段岁月,渔民又缄默了,毕竟那段历史是凄凉的,残酷的……

也正是“那条”人们认为是活生生的泥鳅,使人们认识到捕鱼也许慢慢使人富起来。高咀的人们开始这样的行当,人们又开始说出这样的话:“旱的不收,水里面捞点儿。”

就是这样的捞,女山湖的奉献越来越少,恶性循环的后果,又不得不让政府制定、执行一些强制性的命令,于是出现了“湖面管理委员会”。渔民越来越少,水产公司垮台,接着供销社成为这一二十户人家的小店。慢慢的也没有人在这里干下去,县供销社的机关单位,决定把这个点折了,而后,没有多久就卖了,好象我父亲也夹杂在卖点。
高咀已从一个热闹的小集市变成一般的沿湖的小村落,也许只能算是差强任意的荒凉的半岛。也就是当我记事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干瘦的黝黑的小老头了,我见到都是叼着烟的模样,他好象没长胡子,头发稍卷,身体却强的很,还能冬泳。

当我这时再注意女山湖时,她已经变得很美丽了。湖水是那样清静辽远,山的倒影在强光的照射下一点儿也不见,十分模糊。妈妈对我说过 :天一阴了,若要下雨了,前一天的女山的影子最清晰。

货轮的马达,一直传来,由远而近,由近而远。一些贫困的,湖面上三三两两的船停泊在或深或浅的湖面上,周围被一段渔网和霞光包住,显得孤独而闲适。一只鸭子拉开一个漂亮的扇形,在湖中散开了。
< 三 >
他老是那样的坐着,叼着烟,瘦弱的身躯凝视那女山湖,这个滋养他一辈子的湖,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虽然“海阔任鱼跃,天高凭鸟飞”,可是这样贫瘦的女山湖又能跃出什么,飞出什么呢?

渔民们全都散去了。去流浪了……

等到四面八方的人再依次把目光注视到这样能飞出黄金的女山湖的时候,他还是这样凝视着女山湖,那样出神,那样呆滞,他到底还要干些什么?
女山湖还是老样子,微风而来,一阵密密匝匝的波纹荡漾到了岸边,一些沙粒或上或下跳跃着,把那些污秽的东西丢弃在岸上阴暗的角落里,洗衣的村姑的木椎声飘荡在湖心。码头上的石头在风吹雨打中舒展开来,一小块另一小块的散乱在码头上,小鸭子还是“嘎嘎”的从东边游到西边。

湖面多出来的便是一排一排的木桩,是人们把湖分成若干块,用网箱养鱼,养蟹,在高咀以西,以动,以南的一片片水域内放置蟹苗,总投资超百万,超千万……可是在刚刚开始人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九一年的大水,我相信安徽东南部的任何人都不会忘记的大水,让高咀人惨了。
跨台并没有,只有把钱扔进水利没有听见响声,人们便恶狠狠送给女山湖一句话,“明年还干”。

他还是看着这女山湖的变化,抽一支烟,他闭上眼睛也能说出来个子丑寅卯的,他似乎看出了苗头,凶?吉?他时常把湖边的泥渣放在手中撮弄,他是否又要做什么?

他似乎在等待高咀会有一个多彩霞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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