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娘的孩子——作者:储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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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娘的孩子

作者:储彪

开展“扶贫攻坚”期间,我与同事们一道深入村庄与衣户,宣传扶贫政策,了解困难群众情况。在田埂上,我遇见一个男孩。他总是抠着指甲回答我的提问,始终不敢抬眼看我。他说,地里薅草的是俺娘。我和他,便一同将目光投向远方的背影。男孩还是不看我,抠着指甲喊道,娘,你咋还不吃呀?我注意到,地上有一头大蒜,几个凉馍。我起身朝村子走去,他才从田埂起来,走向他娘,走向绿油油的麦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一时无从想起。这些天,我把记忆绕成团,捋着线头朝回走。一天晚上,我照例躺在床上打开书本,准备看上几页后休息。突然,我想起了他,三十多年前一个找娘的小男孩。

那时候,我还在水产公司当营业员。

那个夏日的午后特别闷热,一个七八岁男孩的声音将我从瞌睡中唤醒。他踮起身子,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扒着柜台,说叔,给俺五分钱吧。

看着柜台上努力仰起的黑瘦小脸,我问,你要钱干啥?

我要买馍。

一听买馍,我从兜里掏出一毛钱递过去,说买两个吧。男孩接过钱,扭身跑出去,蓬乱的头发象只鸟窝在门外耸动。

连着几天,小男孩总是趁我上班,扒着柜台向我要钱。他从不多要,我也从不少给,每次都是一毛钱。后来他告诉我,爹做牢,娘走了,就不再读书,走上要饭的路。我问他爷爷奶奶呢?他说死了。我说亲戚呢?他撇撇嘴就哭了,抹着小脸一摇一摇的,慢慢走了。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也是因为穷,天天吃杂面馍,喝红芋茶。我就暗自发誓,将来娶了媳妇,叫她顿顿吃白面,叫我的孩子打着饱嗝儿去读书。

晚上到大哥家,我把这个男孩的事儿讲给侄儿听。三年级的孩子,眼里居然也溢出水花,说四叔,把我的书包给他,再送几本书。叫他读书吧,老师说读书的孩子将来才有白馍吃。

孩子的话说得我心里酸酸的,一夜辗转反侧,真想起来写诗。次日,我把书包送给了男孩。同事小美笑我,说一个小要饭的,学不上了,你给他书包,他不转脸就换细粉汤喝了。果然,一个多星期,再没有见到那个男孩。我很有些生气。

有天早晨刚上班,他就把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扒上了柜台。我没好气地问道,书包呢?

小男孩非常自豪地说,叔,你不知道菜花背上书包有多长脸。

菜花是谁?

俺姑家的姐姐呀。

我一下释然,看来他把书包送给了表姐。我放平了声调,转而问道,这些天都在姑姑家么?

不,我发现一个大车站,人多,钱好要。

要多少了?我好奇地问。

快九毛了。

那你的钱呢?

他左右看看,压着嗓门告诉我,叫菜花塞屋后土墙缝里了。

攒钱娶媳妇么?我打趣道。

他很是不屑地飞我一眼,媳妇?最烦人了,俺不要。

那你……

小男孩紧着欠欠脚,把头使劲伸向我,一字一个脆响地把话抛起来,攒钱,找~俺~娘!说完,就笑了,露出小豁牙。

后来,小男孩来得越来越少。每次都神秘兮兮地小声向我报喜,又攒三毛九,又攒七毛一,又攒……

再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外面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白了房顶,白了树梢,白了街道。大街上都是脚印,一串串深的浅的,有的很大,有的很小,只是,没有一串是这个小男孩的脚丫印上去的。

再再的后来,我娶妻,生子,先当财政,后做税务,树皮糊满脸,雪霜染上头,那段往事便被岁月的潮水淹没了。直到“扶贫攻坚”走村入户中,在田埂上遇到那个男孩,方唤起我记忆深处的一份牵挂。我又是整夜的辗转反侧,一遍一遍地絮叨着,孩子,你在哪里,找到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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