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絮语｜拾光雅集

那棵树x0a葳蕤临风的那棵树x0a冠盖是那样的墨绿x0a叶片上x0a那明眸闪动的露珠x0a颗颗滴落x0a敲击我x0a潺潺的情怀x0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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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棵插枝即活的柳树？八十年代初农村分地时，我家共分了三块地，村北一块儿，村东一块儿，村东北一块儿。村东北那块最远，离我家有三里多地，这块地近4亩大小，曾种过玉米、红薯、谷子、棉花等。距这块地向南一百多米，有一口机井，井沿边上，长着一棵小树，树冠只有一米多，方圆数百米再也没有其他的树。它成年累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即使风刮起来，也只是枝条无声的随风而舞，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

但这是我多么喜欢的一棵树啊！那年，我只有十二岁，父亲在十几里地外的乡镇上班，弟弟妹妹年龄小，为了帮衬一下母亲，我会在星期天从住校的中学回家，到这块离家最远的地里去干活儿。当我迈着趔趄的步子锄地锄累的时候，当背着沉甸甸的药筒为棉花打药筋疲力尽的时候，我都会站在小小的树荫下，默默地望着空无一人的田野，享受一会儿枝条的轻抚。

记得，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后半夜，趁田里难得来一回电，为高过我一头的玉米浇水，我手拿铁锹，深一脚浅一脚地出没在已有了好多败叶的玉米地里，改畦、堵漏，黑夜和孤独像紧随我移动的墙，挤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当夜里三点多钟浇到最后的地头时，夜风刮过，浓密的玉米叶沙沙地响，我小小的身躯，手扶锹把凝视四周，几里外的村庄显得那么的遥远。

静下心来，我看到百米外一个黑魆魆的身影伫立着，是它，那棵小树在无声的看着我，陪伴着我，寂静的夜里，我又听到了井边抽水机悦耳的轰鸣。

那棵井边的小树啊，定格了我难忘的，孤独无依的少年时光。



2那是一棵因青春而挺拔英俊的树。十八、九岁的年龄，我到离家数百公里外的一座文化底蕴厚重的城市求学。距离学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连接南北的大铁路，铁轨一侧有公路伴行，在铁路与公路之间一小片空地上，生长着这棵沉思般独立的树。周末或者傍晚，我喜欢一个人来到这棵树下静静地站着，环视我熟悉的土路和陌生的铁路。

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那时，我一次火车也没坐过。列车呼啸而过，吹起我的风衣，带动我年轻缭乱的思绪飞扬。我曾这样描述自己的情感：那棵树/葳蕤临风的那棵树/冠盖是那样的墨绿/ 叶片上那明眸闪动的露珠/颗颗滴落/敲击我/潺潺的情怀。啊，多么青涩而稚嫩的青春。我想，我是把这棵树当作了自己，从黄土漫漫的农村移植到这里，在城市和乡村的夹缝里暂时栖息，汲取营养。有朝一日，是否有可能继续迁徙？哪里，又是我一个农家孩子的归宿？

记得，在一个月夜，在这棵树的注视中，我和两个室友一起，扒上一列西行的列车，前往一处著名的佛山朝拜。黎明时分，登上万佛沟边上巍峨的山顶，当我站在悬崖边上，沉浸于袅袅佛烟的时候，因穿的是当时流行的高跟皮鞋，一个趔趄，鞋跟掉下了深沟，我一手抓住了身旁的一棵小树，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是那棵小树救了我，一个未出茅庐、怀揣梦想的生命。

我喜欢各种不知名的树。它们或植于乡土，或立于城市，或隐于荒野。不管外在条件如何，它们都在默默无语中长大、成熟。多年以后，我曾再次来到苦读数年的那座城市，追寻隐隐约约逝去的足迹，探视我日夜萦绕于心的那棵树。斗转星移，物是人非，那棵树不见了，失落之余，我写下了这样的句子：那棵树/你可依然那么挺拔？/树上，应筑了鸟巢/二十年后迟迟的寻觅/那月也瘦了/云也瘦了/鸟巢的叫声/也瘦了。



3

那是一棵因沉稳而常常被忽视的树。三十年了，当年受轰鸣而过的、有着二十多个车轮的大型运载车辆的吸引，怀揣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我来到这座建设中的石油城。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如今在繁杂忙碌的油田机关办公楼，一晃也呆了十几个年头了。城市道路越修越宽敞，环境越来越优美，各种或高大、或俏丽、或虬枝飞舞、或花枝招展的树荟萃于此，然而，我只钟情于上班路上、办公楼下、草坪一侧孑然独立的那棵树。

这是一棵普通的树，年复一年默默地生长，从细小到粗壮，从挺拔伟岸到变得微微弯曲，如今远远望去，有时竟好像得了颈椎病一样的蹒跚。身心憔悴，世事无常，伴我无数岁月的这棵树，应时泛绿、换叶、开花、结果，尽每年应尽的本分，回馈这个给予我们阳光雨露的世界，增长深藏于内心的年轮，正如我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每当华灯初上，或是繁星满天，当我裹挟满身的疲惫，从这棵树旁经过的时候，仿佛都能听到它温馨的呼吸和轻声的问候，使我倍感温暖与欣慰。

岁月如斯，不舍昼夜，年年倏忽而过，来不及反刍少年的怀想、青春的激扬，仿佛一夜间，鬓间已染白霜。时至初春，寒夜料峭，对树无言，已知天命/不敢回望/也曾当年/满目沃野/劲干虬枝/心坚似铁。

树告诉我，一棵树生长在那里，开着不同于其他树的花，不必担忧是否有人来欣赏，枝桠伸向天空，有高有低全凭各自的努力，一生能长到多高，无须过度挣扎，春夏秋冬，顺境逆境，都得坦然经过。

我心似树，树悦我心，怅然絮语，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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