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了解的人生：鲁迅的收入和陶渊明的房子

世间事大抵如此。有了钱，才有人格和自由。...





你所不了解的人生：

鲁迅的收入和陶渊明的房子

文/沈嘉柯

我们在年少的时候，或多或少听说过陶渊明，甚至还背诵过他的《归园田居》：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然而，这首诗的名字，不是归隐田园的意思。而是因为他家在当地属于望族，用今天的话说，是大家庭，有产业。陶家有多处房屋，其中的一套房子在乡间，叫“园田居”。

这套房子有多大？“方宅十余亩”。陶渊明是生于晋代的人，在官场厮混了多年，活到了南朝宋初。当时的一亩地多大？

我仔细查了一下资料，《中国度量衡史》这本书里说，从夏商周开始到清朝，历代一亩的面积有很大的浮动差别。学者的考证比较复杂，我就引用下大致结论。现代一亩地约等于666平方米。在靠近陶渊明的年代，最小的亩可能是两百多平方米，也可能是六百多平方米。

也就是说，如果陶渊明写诗比较实在，他家的园田居，至少面积有两千平方米。哪怕是古代的乡间宅子，也是大宅门了。

人长大后，读书越细致越发现各种真相。难怪陶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辞职去玩耍。因为人家本来就有钱。上班不开心，当芝麻小官不开心，见上司摧眉折腰事权贵不开心，哼，那就拜拜吧，我回我的乡间大别墅区。

而鲁迅，就“艰难”太多了。看得见的，是“大文豪”“斗士”“伟人”等等的无数光环，看不见的，是鲁迅对人生的种种哀叹。

“我想赠你一句话，专管自己吃饭，不要对人发感慨。并且积下几个钱来”；“我已经近于‘刹那主义’，明天的事，今天就不想。”（鲁迅：1927年7月17日致章廷谦信，《鲁迅书信集（上）》，147页。）

“处在这个时代，人与人的相挤这么凶，每个月的收入应该储蓄一半，以备不虞。”“说什么都是假的，积蓄点钱要紧！”（王晓明著的《无法直面的人生：鲁迅传》第153页）。

1926年11月，鲁迅写信给许广平：“常迟疑于此后所走的路，（一）积几文钱，将来什么都不做，苦苦过活；……（三）再做一些事，倘同人排斥，为生存起见，我便不问什么都敢做，但不愿失了我的朋友。”（《两地书》169页）

只看书信往来，会觉得鲁迅的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然而，我们平时看到的故事，不是说鲁迅稿费很多吗？一个月几百大洋，足以在北平买宅子了。这到底咋回事？

鲁迅到底是高收入，还是艰难生活？真的有鲁迅研究者，根据《鲁迅日记》和很多资料，给他算了一下总账，“算清了鲁迅24年又5个月，即8000多天的账。“（陈明远《鲁迅一生挣多少钱》，1999年12月7日《文汇报》）。

我给大家摘一下陈明远先生运用自己擅长的数学统计的情况：

1912年春—1926年夏鲁迅在北京期间，共收入银洋41024元1角(内1922年日记残缺，为估计数)，月平均245元；

1926年夏—1927年秋鲁迅在厦门和广州期间整一年，共收入教学费国币5000元，月平均417元；

1927年秋—1936年在上海期间共收入国币(法币)70142元4角5分，月平均674元。

他算出来的数目是，这一段年月里：”鲁迅以他的脑力劳动所得，总收入相当于1995年人民币408万元、2009年816万元以上。“

所以，鲁迅是赚到了钱的，大致相当于我们今天社会的中产阶级。不过要买书，要养家糊口，要资助青年，鲁迅的开支很庞大。

以及，鲁迅也被拖欠版税过。当时北新书局经理克扣了他一大笔版税。1929年8月鲁迅找律师谈判，维护了自己的著作权，要回了2万多元应得版税。

其实说穿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富人，何必如此琐碎精细的记账？都是专门交给了专业会计财务人士。

正如那位陈明远先生所写的：“离开了钱的鲁迅，不是完整的鲁迅、更不是真正的鲁迅。 充分保障了他在北京四合院和上海石库门楼房的写作环境。在残酷无情的法西斯文化围剿之中，鲁迅能够自食其力、自行其是、自得其乐，坚持了他的自由思考和独立人格。这使他永远成为文化人的榜样。”

没有老家宅子的陶渊明，能不能那么潇洒的拂袖而去，不为五斗米折腰？我看未必那么洒脱了。鲁迅一辈子，写了差不多一千万字的作品，也接了很多讲课的活，加在一起，保障了他的生活和风骨。

鲁迅的一生，从公务员转变为自由撰稿人。从人身自由，到经济自由，逐渐脱离对体制依赖，他对于钱的态度，太坦诚了。赚钱，存钱，就成了他日常顶顶重要的大事。

永远不要耻于谈钱，永远不要相信那些文化人要清高的虚伪鬼话。正当赚钱，合法收入，是世界上最光荣的事，是文化人保持人格的基石。最后让我模仿一下鲁迅先生的语气：世间事大抵如此。有了钱，才有人格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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