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很好吃，是天下最美味的蜜糖。”《镜之国•海棠初醒②》

镜之国·海棠初醒②/水阡墨 06【云梦镇的灾难】 漫天的大雪覆盖了整个云梦镇。只是这个雪并不会融化，它在街...

镜之国·海棠初醒②/水阡墨



漫天的大雪覆盖了整个云梦镇。只是这个雪并不会融化，它在街道上和屋顶上越积越厚，丝毫没有停止的势头。不过这并不影响蚂蚁和蜜蜂的造访。铺天盖地的昆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这个场景只会让人觉得恐怖，没有丝毫的美感。

美荀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将窗户前的蒲公英绒毛全部都挥开。

棠大人，你在做什么？

棠的手指抹干净花梨眼角的眼泪，然后放到唇边。他的脸立刻明亮起来，天呐，真的是太好吃了！

“棠大人！”美荀又打了一个喷嚏：“天啊，简直是灾难。”

“啊，美荀啊。”棠的心情格外愉快，他毫不吝啬地伸出手指：“你要不要尝尝，她的眼泪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蜜糖！”

“棠大人，我不得不告诉您，云梦镇已经被蒲公英雪覆盖，而且有大量的昆虫正往这边聚集。而且最糟糕的是，食梦鬼一夜之间比从前几乎多了十倍！”美荀坚定的说：“那些食梦鬼非常的奇怪，他们似乎已经不满足偷食人类的梦境，已经开始攻击织梦师。”

“你是说那些没思想的东西在攻击人类？”

“听起来有些离谱，实际上是这样，我已经通知了其他镇上的梦神大人，他们大概明日就会到达云梦镇。”

“做的好，美荀。”棠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指陷入了沉思：“我想，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调查那些食梦鬼攻击人类的原因。这就交给你去办。”

美荀领了任务立刻消失在夜幕中。棠站在窗边，许多贪婪的蚂蚁正顺着缝隙爬进来寻找甜味的来源。花梨睡的正香，为了防止她的身上爬满蚂蚁，他只好将避虫丸放在她的口袋里。

“缺德鬼！小偷！骗子！快从屋里滚出来！”

“清水一夫，快把你的怪物女儿交出来！”

“她一定要滚出云梦镇，我们受够了！”

“她一定是被恶灵附身了！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花梨一睁眼立刻懊恼地呻吟出声。门外爸爸和棠正搬着柜子挡在门口，不让那些疯狂的人冲进来。他们不甘心的捡起石头砸玻璃，只听见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一个碎片不甘心地跳起来划破了花梨的脸。微微的疼痛让花梨彻底的清醒过来。果然在梦里吃甜点也不可以啊。

“花梨，快帮爸爸来堵门，这群疯子！”清水大叔背靠着门。棠似乎也有一些吃不消，只能和清水大叔抗着门喘粗气。

“爸爸，不要逃避了，由我来解释清楚吧。”花梨突然说：“是我的错，我没有能遵守约定。”

约定？棠挑起眉。

“我在梦里吃了妈妈做的樱桃水果塔。”花梨的肩膀塌下来：“本以为在梦里吃一点没有关系。”

“你昨天晚上……梦见了妈妈？”清水大叔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意思是……你做了好梦……”

“好象是吧。”花梨有些不确定。

清水大叔的眼泪如喷泉一样喷出来，他在那一瞬间忘记了门口愤怒的人们，冲过去抱住女儿又哭又笑：“太好了，我的花梨做了好梦！真的是太好了！爸爸一直在等花梨不遵守约定啊！爸爸希望花梨做自己想做的事！”

“爸爸！”

“这并不是花梨的错。”爸爸坚定的说：“爸爸这就出去赶走那些无理取闹的人！”

门外的人并没有想到被他们砸到千疮百孔的门会打开，他们愣愣地看着屋子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他的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眼中冰冷的神色让疯狂的人们迅速的冷静下来。终于是美梦商店的静爱小姐先回过神来。她的态度看起来谦卑又和蔼。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的店里的美梦全部被偷走。与此同时夜里下起了蒲公英雪，还有喜爱甜味的昆虫都暴躁不安。虽然我相信这两件事情与花梨小姐没有必然的关系，可是还是想来确定一下。”静爱有些不安，很显然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状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店里的梦境会被偷走，但是，这与花梨没有任何关系。”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感。

“你骗人，否则怎么会下蒲公英雪？”一个鼻头红肿的男人大叫。

“对啊，而且街道上满是蚂蚁！”一个老婆婆附和。

人群重新骚动起来。“她做了好梦，她又哭又笑，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她与我们有过约定绝对不会再笑了！”“也不会再流眼泪。”

棠觉得自己的脸仿佛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不能笑，也不能哭。

笑起来会下蒲公英雪，哭起来会流出蜜糖眼泪。

这才是她讨厌甜食的原因吧？就像吃起来樱桃水果塔会有幸福的感觉。幸福到忍不住要微笑，忍不住要流泪。

这就是总是织出噩梦的原因吧。没有做过美梦，周围没有和善的人，没有很多美好的记忆，甚至连微笑和流泪这么简单的情感都不能拥有。她怎么可能编织出美好的梦。那些噩梦没有在她的手中。

那些噩梦埋藏在她的心里，从她的手指中流淌出来。

“对不起。”虽然很小，但是很清晰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棠转过头看到花梨和清水大叔跪在门前。

“花梨，你没有必要跟任何人道歉。”棠说。

花梨低着头，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她的手安静地放在腿上说：“棠，是我的错。我已经为大家带来过类似的困扰，我本来可以不再犯类似的错误，而且也和大家有过约定。但是，我破坏了约定。”

“……”

“我会在一个礼拜内将镇上的蒲公英清理干净，包括那些昆虫。之后，我会离开云梦镇，所以，请大家像以前友好的对待我的爸爸。拜托你们了。”

“花梨……”清水大叔没有形象的嗷嚎大哭。

人们尴尬地面面相觑，他们心底的良知似乎被唤醒了，花梨的保证让他们的眼中堆满了庆幸。

花梨就是在这样愤怒和嫌弃的眼神中长大。

她的眼睛却是一面纯净的镜子。

我要帮助她。棠对自己说。

“至于静爱小姐丢失的梦，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那绝对和花梨没有任何的关系。”棠诚恳的握住她的手说：“请给我三天时间。”静爱小姐的脸立刻红了，像答应求婚一样羞怯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棠的灵魂从躯壳中脱离出来，他手中握着银色的长刀，满月已经升到正当空，白色的云猛镇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美荀，事情怎么样？”听到背后的风声棠头也没回的问。等到他觉得这脚步声来得沉重，刀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该死的。”他喃喃的咒骂：“千银，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我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你依然反应迟钝。”银发的男子喉咙里滚出隐忍的笑，他收起武器，将额前的乱发甩到耳后，那是一张月光般流光溢彩的脸。

“美荀呢？”

“她和我的助手去追踪食梦鬼了。”千银随他坐在美梦商店的屋顶上沉吟着：“大概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但是食梦鬼确实有了思想，而且已经劫持了一个织梦师。”

“什么？怎么早不说？！”棠气地快要昏过去。

“我不是一个说了，美荀和菊田香已经去追踪了。”千银没好气的说：“我听美荀说你在这抓小偷。没想到梦神也管到警察该管的事了。”

“你管太多了！”棠问：“那个被抓走的织梦师有什么特点？”

“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有非常高的天赋，她叫露露安。”千银说：“我怀疑那些食梦鬼在找人。”

“理由。”

“你大概不知道美梦商店的梦是谁织的吧？”

“是那个露露安？”

“不错，这个店主静爱小姐是露露安的表姐。”千银有些得意：“你做事情还是靠感觉和冲动啊？”

不错，他一向都是靠感觉来做事的。不过，这件事给他的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没有思想的食梦鬼有了思想。它们还可以根据梦境来找出织梦的人，太不可思议了。传说中，有一群食梦人，他们到处搜寻世界上最厉害的织梦师来为他们制作美味料理。但是这些食梦鬼并不是食梦人。

“沙沙”的声音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路灯下，一个人影挥着扫帚拉着垃圾车，蒲公英雪被一点点地装到车上，街道上露出青砖的颜色。

“花梨……”棠有点吃惊，她果真要在一个礼拜内将全镇子的蒲公英清理干净吗？所以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扫地。

“别告诉我你是在帮那个笨蛋丫头。”

“是啊。”棠不以为意：“她的眼泪很好吃，是天下最美味的蜜糖。”

“制作KAKE的蜜糖？！”

“对。她的眼泪让所有喜食甜味的动物疯狂。”

“她是我的。”千银立刻心花怒放：“我要把菊田香这个助手换掉，她虽然喜欢掉眼泪，可是她的眼泪是咸的，我最讨厌咸味。”

“太过分了，你不是说喜欢菊田香吗？”

“但是我更喜欢蜜糖啊。”千银说的格外无辜。

“她不会再哭了。”棠有些得意：“你这辈子只能吃到最下等的蜜糖。”

“太过分了，棠，我讨厌你，我嫉妒你！”

“反正你是因为我名字的读音才跟我做朋友的，所以，彼此彼此，我也不是很喜欢你这个味觉变态！”

“你再说一次！”千银眯起眼睛。

“味觉变态！”棠狠狠地强调。

眼看两个人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只听到身后传来“哇”的一声大哭。菊田香扔下怀中的少女，像风一样一刻不停地消失在远处。美荀的脸上有些许无奈，她将露露安扶到一边说：“她昏过去了。我和菊田香跟到食梦鬼的巢穴，发现他们不过是傀儡。他们攻击人类的原因是人为的操纵。”

“那他们抓露露安做什么？”千银恢复常态。

“他们在找织梦学院里的一个织梦学者，那个学生很特别，有很高的天分，而且眼睛会流出天下最美味的蜜糖。”

“因为露露安是最有天分的学生，所以才被抓走的。”千银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当他们发现露露安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所以就将她从巢穴里扔出来。”

美荀点点头：“完全正确。”

“该死的！”棠惊叫一声：“花梨不见了！”

路灯下的垃圾车上装满了蒲公英雪，扫帚随意地扔在一旁，惟独不见的是花梨的人影。千银意识到自己的上等蜜糖丢了，他急忙要找那个爱哭鬼菊田香帮忙，可是那家伙早就跑到北极伤心去了，根本就不管自己的身份是梦神大人的助手。

菊田香，我扣你薪水！

花梨望着面前模糊呆滞的影子，他们将花梨围成一圈，有些激动地围着她发出“嘶嘶”的蛇吐芯子的声音。

“你们找我有事吗？”花梨虽然没见过食梦鬼，但是从书上看到过。她有些为难的解释：“没用的，我只会编织噩梦，所以没办法满足你们。”

“他们要你的眼泪啊。”头顶的树梢中隐藏着一个安静的少年。

“眼泪？”花梨茫然的说：“可是我不能掉眼泪啊。”

“你还记得几年前你第一次做美梦的情景吗？你笑起来漫天的蒲公英雪，你的眼泪被许多蚂蚁和蜜蜂分食，而那些蜜蜂又被两只小狗熊吃掉。”少年的腿在树上荡啊荡的，花梨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脸。

“那又能怎么样？”花梨说：“我并不想成为那样的怪物。”

“怪物？把你当怪物的人太肤浅了。”少年咯咯的笑，声音格外好听：“我是受这些食梦鬼的委托来拜托你，他们生前是食用过你眼泪的动物，他们的灵魂之所以变成食梦鬼是因为他们心愿未了。”

“心愿？”

“就是再尝一尝这么好吃的蜜糖。”少年的脸隐藏在树影中，花梨第一次有了深深的好奇：“你是谁？为什么要帮食梦鬼。”

“我只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你可以把眼泪的味道编织到梦境里送给他们。”

“可是，我编织的都是噩梦。”

“能将那么甜蜜的眼泪放进梦里，再可怕的噩梦也会变甜。”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棠和千银等人找到花梨的时候，他们看到食梦鬼吃掉了那些黑色的噩梦，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消失在空气里。食梦鬼吃了噩梦会魂飞魄散，可是他们确实是被超度了，而不是消失。美荀赞叹地看着空中的流萤说：“她做了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她用噩梦超度了食梦鬼。”千银也忍不住赞叹。

“只有梦神才有这个能力。”

“或许她就是与众不同的吧。”千银歪着头看草鹿棠异常平静的表情。在他眼中的花梨从未这么轻松过，虽然她没有微笑，但是那眼中近似透明的温暖和感动却让他的眼角湿润起来。

他一直没有帮她什么。

即使是她编织的那个噩梦，他也没有去改变，只是冥冥之中，她神奇的双手让一切有了转机。

以为是山穷水尽，却是柳暗花明。

花梨抬起头寻找那个安静的少年时发现已经没了人影，空气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天堂花的香味。如果她告诉年糕学长她看到了食梦鬼，他一定不会相信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织的梦竟然没让那些家伙魂飞魄散。

千银安静的坐在树梢，他和棠赶到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少年已经走了。那淡淡的天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一定不会错的。那个和他纠缠了十年的背叛者。他一定会亲手抓到他。蓝丝绒一样的天幕渐渐的亮起来，那个穿着白裙的少女哼起了歌，拿起了扫帚。铺天盖地的蒲公英雪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融化。

只有她知道，那个脸色很臭的黄毛功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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