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海棠依旧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京城城墙脚边,有一片海棠花树,花开常年不败,沿着城墙向里走到尽头,是一座木屋,屋前立有一块大石,上书二字“竹寺”,字迹流畅,一气呵成。然此处无竹亦无寺,只有一女子代写书信为生。

周围不曾有人见过女子的面貌,更不知其来历,传说女子极通诗词,有不少文人墨客应名而来,无不抱憾而去。数年来,竟无人知晓其姓名,坊间称之“海棠娘子”。

海棠娘子不仅写得一手好字,更神在字里行间总能传神达韵。写给沙场征夫的信字迹清瘦,哀婉幽怨,寸断人心;寄往家乡父老的信言语沉稳,表情达意无不令人欣慰。因而竟有人跨越半个京城来求字。
五月二十七,连夜大雨倾盆,巳时过半,忽而雨过天晴,屋外进来一人,海棠娘子并未抬头,只问“寄予何人?”来人迟迟未有作答,海棠娘子依旧细细研着磨,直到那人仿佛思虑很久,才说出四字“吾爱,月儿。”

砚台从海棠手中滑落,她猛然抬头,定神看着眼前这个剑客打扮的男子,心中默然“祝星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细看之下却又察觉到不对,眼前人双目无神,方知其已失明。微微定神之后,海棠欠身请祝星坐在了书桌前,问“公子需写何字?”

又是许久的沉默,祝星才缓缓说出“吾安勿念,血仇即报。”

海棠拿笔的手一颤,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
海棠娘子名叫“梁月”,是戍边大将梁将军的独女。梁将军一心为国,战功赫赫,但为人过于耿直,不知变通,因而在朝中树下了不少政敌。好在身边有一个祝副将处处圆和,倒也不曾有过大的事端。

祝副将也只有一个儿子,便是祝星,比梁月年长三岁。两个孩子自幼一起在将军府长大,梁月教祝星写字,祝星陪梁月习武.。

月儿出生在一年之中最热的伏天,五月二十七,十岁生辰那天,十三岁的祝星骑马带月儿到将军府外的草场上看星星。

一弯弦月当空,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围绕在旁边,月儿突然想到了一句诗“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她扭过脸凑在祝星耳边说“大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是天上的星星呀?”

祝星缓缓答道“你是我望着的月亮,我是你身边的那颗星。”
等到两个人回到府上的时候,却发觉府内灯火通明,空气里丝丝血腥气另祝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的往身后护了护梁月,两人进了大堂,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祝副将,梁月却没有发现气氛的改变,她放开祝星的手,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的跑到祝副将身边,仰着脸问“祝伯伯,我爹爹和娘亲呢?”

没有人应声,祝星走来牵起月儿的手,说“爹,梁伯伯出事了吗?”,过了很久,旁边的祝母才双眼含泪的说“星儿,朝廷有人上书称梁将军通敌,证据确凿,今日皇上下旨,株连九族,你爹不忍月儿受牵连,准备连夜派人送她上山……你们就此别过吧。”

“祝娘娘,月儿是不是今后都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话刚说完,就有贴身侍卫进屋“小姐,我们快走吧,天亮了就不好赶路了”,说着周围人就拉梁月上了马车。

就这样年少无忧的生活与她渐行渐远。

梁月不知自己在山上生活的五年里,外界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日复一日的写字,练剑,种花,直到当年送她上山的将士的到来。原来当初的通敌不过是朝中大臣联合祝副将陷害梁将军的阴谋,现在新皇登基要重新审查这件陈年旧案,大臣恐慌,派杀手暗杀了祝氏一家,只有祝星一人侥幸逃脱,不知所踪。

一夜无眠,第二天梁月收拾好行李下山,来到了京城,她明白祝星一定会来寻仇的。
又是五年,梁月依旧和山上一般,日复一日的写字,练剑,种花,也在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但真的见到祝星的时候,梁月却仿佛两人不曾分开一般,晃晃十年时光似乎不曾在二人之间留下痕迹,梁月的眉眼间也流露出娇媚的少女神色,她故意说道:“不知这个月儿姑娘现在身在何方呀?”

祝星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丝丝悔意“她……已经含冤而去了,我此次就是来为月儿报仇的。”

梁月微微愣了愣神,宛然笑道“今日见公子有缘,只愿公子心中所想皆成。”

祝星向外走的步子的顿了顿“姑娘,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梁月学着他的语气缓缓答道“不知,他日或许可相见吧。”
月圆之夜,祝星闯入当朝宰相家中,将其一剑封喉,却在逃离时不慎被围困在重兵之中,他既想着“心愿已了,亦无牵挂”,准备了断之际,一双手却抓住了他的手“大哥哥,跟我走。”

“月儿!”

祝星欣喜过望,两人竟真的突出了重围,逃到了城墙脚下的海棠林中。梁月一下子瘫倒在祝星怀里,他才摸到她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他横着抱起她,不住的说“月儿,月儿,没事的,我们这就去看大夫…”

梁月抬头望望满月,轻轻拂去祝星脸上的泪痕“大哥哥,月儿终于等到你了……最后一次一起…看星星了,你多保重。”

……

梁月走后,祝星在原来的地方开了一家茶馆,茶水由海棠花泡制而成,一边煮茶一边听着过往路人的故事。岁月静好,海棠依旧。
思君如满月
夜夜减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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