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起,从前杯酒第三期【老友,外卖】

 

老友,外卖...

  吃外卖这件事,很容易让人上瘾。比如中夜要吃东西,念头一闪,想到要下厨起火、备饭煮菜,就懒得动弹;要披衣起身,摸黑出门找馆子,更想算了;赶上冬天,霜雪横飞,就会告诫自己“晚上吃东西多不健康啊,不要啦。

所以出去吃东西,我和女朋友若两个人,得彼此劝勉,才鼓得起劲来;有一个人懒,就宁可饿一阵子。可是叫外卖,那就毫无劳动成本:身不须动,腿不须抬,只打个电话,等一会儿,寒夜叩门,一开,吃的东西就来啦!——谁能抵抗这点诱惑呢?我在上海时,出去吃馆子若吃好了,就会得寸进尺的问:“有外卖送么?”
什么样的外卖最好吃呢?若的答案是:不用走到店里去吃的,都好。你想啊,挂下电话,须臾之间,有人敲门,热腾腾吃的。一白遮三丑,一热抵三难吃,尤其是冬天。
入夜之后,小区右手边的丁字路口,会停住一辆大三轮车,车上载着炉灶、煤气罐、锅铲和各类小菜。推车的大叔把车一停,把火一生;大妈把车上的折叠桌椅一拆开,摆平,就是一处大排挡了。

如果你去吃,叫一瓶啤酒,扬声问大叔:“有什么?”大叔年纪已长,头发黑里带白,如墨里藏针,但钢筋铁骨,中气充沛,就在锅铲飞动声里,吼一声:“宫保鸡丁!蛋炒饭!炒河粉!韭黄鸡蛋!椒盐排条!”

“那来个宫保鸡丁!!”

“好!!!”

须臾,大妈端菜上桌,油放得重,炒得地道,中夜时分,喷香扑鼻;如果能吃辣,喝一声“加辣椒”,老板就撒一把辣子下去,炒得轰轰发发,味道直冲鼻子,喝啤酒的诸位此起彼伏打喷嚏,打完了抹鼻子:“这辣劲!”吃完了,都是满额汗水,就抬手问大妈:

“大妈结帐!——你们有外卖没?”

大妈摇摇头:“没有啊!忙不过来!”

于是,你要吃这大排挡,只能半夜出来。有时生意太好,你得买了回家;要在当地吃也行,自己带张报纸,垫在马路牙子上,捧着饭盒吃。

老板做菜,手艺有点儿机械。几样招牌菜千锤百炼,都做得好吃;但如果有人提非分要求,比如,“老板,韭黄炒鸡丁!”老板就皱起眉来,满脸不耐,最后粗声大嗓说:“那样炒没法吃!”


2010年世博会期间,上海整治市容,这个三轮车大排挡隐匿了一整个夏天。街坊们丧魂落魄,到晚尤其无聊,连小卖部老板都抱怨:“我们啤酒都卖得少了!”倒不是三轮车大叔手艺独到,说来他的做法,无非大油大火、猛料重味,吃个痛快,家常也能做;但主妇们不乐意,“吃这么油,孩子怎么办?做饭可不单为你一个人。”于是乘凉时,众街坊食不甘味的坐一起发牢骚。水果店大叔边拨弄自己的猫,边摇头:

“让我们少吃油盐,说是活得长;可是不吃油盐,活得长有什么乐子嘛!”

转过两个季节,要过年了。街角卖炒栗子的老板换了地方,开年换别处经营,铺位被新人承了。开店那天,来了辆三轮车,到地方,一个头发墨里藏针的身影,把煤气罐、炉灶一一趸在地上;街坊们看直了眼:三轮车大叔回来了,还有大妈,外加儿子儿媳。大家奔走相告:“租了店面了!不走了!”大叔照样管炒,偶尔儿子接手;大妈管帐;儿媳和儿子轮流跑堂和骑三轮车送外卖。乍开店那几天,赶上年下,生意大好,大叔经常边炒边接电话。经常打电话去:

“哎,我要一个……”

“晓得了晓得了,宫保鸡丁和蛋炒饭!”

“对对!”

“好挂了!”

每逢这时,我就知道,大叔正忙得热火朝天,嗓门都哑了。
 
那是2011年一月的事。若回重庆过年去了。我留在上海,预备到年下再回无锡。这天上午,给街角南京阿姨鸭血汤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小老板娘。

“啊,你呀,两碗鸭血汤一笼汤包一笼烧卖加辣加香菜是吧?”

“一碗鸭血汤就好,不加辣。”我说。

“啊,你女朋友不在呀?”

“回家过年啦。”

“好好,一会儿到!”

一会儿,门铃响。我去开门,见一位陌生大伯,一件像是制服的蓝外套,略驼背,一手提着冒热气的外卖,一手就嘴呵着气。看见我,问:

“一碗鸭血汤一笼汤包一笼烧卖加香菜不加辣对吧?”一口南京腔。

“是。”

给完钱,大爷看看我,微微弯腰,低了一下头:“谢谢您啊,一直照顾我们家生意。”南京口音。

我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就也弯弯腰,接过外卖盒来,“谢谢您了。家里,都还好吧?”

“现在算是好了!好了!”他很宽慰似的说。

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现在算是好了”是什么意思。
 
我买的火车票是年三十黄昏。那天上午,事都忙完了,我在街上溜达,意外看见三轮车大叔家的儿子,载着一整三轮车的饭盒,给西瓜店、羊绒店、CD店、报亭老板、小学传达室看门大叔,一一送。我有些愣,招招手。

“你们白天也送啊?”

“我爸说,过年大家都回去了,但大家还要吃饭的;我们就送今天一天。”

“你们回家去过年吗?”

“我们把家安这里了,就在这里过年。”

那天中午,满街都是三轮车大叔大油重料的韭黄鸡蛋、宫保鸡丁、炒河粉、蛋炒饭味道。街两旁商铺不回家的老板们,搬着椅子,一条道坐在街旁,翘着二郎腿,吃得稀里呼噜声一片。我都看馋了,就溜达到丁字路口,看大叔使大铲在大锅里,乒乒乓乓的炒得山响。我放大嗓子喊一声:

“大叔,要一个……”

“宫保鸡丁和蛋炒饭是吧!我知道!”

“好!”

我跟若说:最好吃的外卖,就是你叫了,老板能记得。这点子会心默契,比暖和的外卖还动人。
 
2012年秋天,我离开上海,到了一个没什么外卖宵夜可吃的城市。隔了一年,我回上海过夏天,为了方便起见,在离原住处甚近的酒店订了房间。到晚上,我和若都饿起来了。

“去吃饭吧。”

“不知道店还开着没。”

“打电话去问问呀!”

这才想起,手机里还有个存了一年没拨的外卖号码。

我拨了湖北馆子的电话,电话响了两下,被接起来了。

“现在还开店吗?”我问。

“开的。”

“那要一个豆皮,一个热干面,一个粉蒸肉,一个糍粑鱼,我一会儿就到,菜先炒着吧。”

“好。”

对面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很温和的补了一句:

“回来啦?”

“是,回来啦。”
 
世界上的人太多,他们埋没于山川河流,他们逃亡于荒野之丘,他们潜伏于宇宙乾坤。他们还沉睡在我眼里。
我且听:[纪念]
我遇见过很多人,很多人都遇见过我。相遇时,点点头,拍拍裤腿上的泥土,向着更远更温暖的地方走去。此后山长水远,模样早已模糊在脑海,只是在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个餐馆,我似乎记起了寒冷的冬夜中那声悠远深邃的叫卖,我说了,老板便记得,这点子默契,真的是比暖和的外卖还动人。


这不是我的特殊,这是所有流浪汉的温柔。

你是否还记得高中校门口的烤冷面以及总是给你额外分量的大爷?你是否还记得课间蜂拥而上的小卖部以及“缺斤少两”的老板?你是否还记得学校食堂的“大锅饭”以及沙米不分的食堂大妈?如果现在你回去了,他们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说你一句“傻小子”?这些可爱的人呐,让我们一起来回忆他们吧,将你的故事发送至2857423511@qq.com,那些酸酸甜甜的记忆,理应被记录。
新学期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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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校广播台新媒体网络部 尹晴

文章:校广播台新闻部

审核:校广播台台长 袁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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