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者

 

她已经老了。x0a这是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等候者
年轻的女孩子拉着行李箱,轻快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眉目虽带点疲惫的颜色,面上的欢喜是掩不住的 。
“阿秀回来啦。”她带着笑有些恍惚的问。
“放假啦,好不容易买了票挤回来,姨婆,你是来接阿敏的吗?”阿秀站定,也笑着问她。“我妈说来接我,现在都不来!”
“阿敏在外省上学哩,不回来啦。”她勉强笑了一笑,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袋子。
“妈!”阿秀忽然欣喜的喊了一声,阿秀妈妈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着一声急促又欢喜的“阿秀”一齐来了。
阿秀妈妈忙忙接过女儿的东西,才回过头和她打招呼。
好像还闲聊了几句,旁的什么也没记下,就记着阿秀妈妈那一句,“填外省的学校,大半年都回不来,哎,到底女孩子外向,走得远远的,也不心疼你。”
她容不得旁人说阿敏一句坏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就走开了。
她已经老了。
这是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人一老啊,身体变得迟钝,脑子也不灵活,心思却愈发敏感。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总是觉得过着没意思极了。
她只是越发喜欢小孩子,不管认不认识,只要看见了就觉得很欢喜。
没有什么比稚龄的孩子更叫人欢喜,幼小、脆弱,全身心的依赖你,会无理取闹,更会撒娇,你好气又好笑,却又舍不得丢开他,只拉得紧紧的,舍不得移开一步。只是小孩子不免要长成大人的,那时候就不那么教人欢喜了。


自从阿敏走后,她总是觉得这屋子空荡荡的,她只不过带走了一个行李箱,也不知道怎么就像搬空了一个家一样。阿敏这孩子是她带大的,孩子的父母年纪太轻,免不得气盛,整日里不安宁,两个年轻人相看两生厌,连带着孩子也受牵连,只是孩子到底是没有错处的,可怜她堪堪出生,到底是不忍心,好说也是一条命,断断然没有叫她送死的道理。年轻人糊涂,她糊涂不得。她脾气虽不大好,心肠却是好的,这个孩子,小小的,受父母这样大的委屈,教她怎么能不心疼,如珠如宝的捧着长大,有什么好的都给她,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生怕离了一步要出什么坏事,满心都是这个孩子,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旁人笑她蠢,这样的女孩子,要来有什么用处,总归哪天孩子的母亲招一招手,便跟着去了,她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到底还是养成了大人。孩子大了,她也老了,儿子漂泊在外,一年也难得回家,本来还有阿敏陪着,可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从初中一周回一次家到高中一个月回一次家,现下也要和她父亲一样了。只怕以后阿敏更没时间来陪她。其实也没什么,她可以等,等着等着,阿敏就回来了,只需要等,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不是吗?反正也等了这么多年,也不介意再等。等一等,就回来了。等这么些年,已经不怕等了,只是会觉得孤独,她不识字,又没有妇人长舌的习惯,日子过得无聊极了,打开电视,调了一个放抗战片来看,看不太懂,新片子也拍得不像话,索性也就不看了,黑了屏的电视是冷冰冰的,天色不好,屋子里没有开灯,阴沉沉的,叫人心里沉甸甸的。茶几上摆着阿敏没收好的书,柜子上是阿敏没拿走的水杯,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有些不真实。正想去开灯,手机却开始报电话号码,忙不迭的把手机从衣袋里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摁下接听键。“奶奶?”“哎——”她眉眼都是笑,“阿敏啊。”“中秋节快乐!有没有做好吃的啊,今天过节!”“吃了的,你在外头有没有去吃点儿好的,那边冷不冷,还习不习惯啊。”每一回打电话是要必问的,也不晓得孩子在外头有没有受委屈,离得这样远。絮絮叨叨问了很多,她像是很不甘心的说,“今天阿秀回来了,她妈妈可高兴了,我就想,我孙女怎么不回来……你说你,好端端的走得那样远,不叫我省心。”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阿敏说了很多,大概也就是叫她放宽心,她也只静静的听着。“我总要回来的嘛,过年就回来啦,等过年我给你买好吃的啊……”果然是人老了,容易伤感,她不好叫阿敏听见她在哭,胡乱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屋子里安静得很,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外燃起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透了进来,只是那繁华的喧嚣好像叫玻璃窗隔开了,她躺在一片冷清里,闭着眼,手机屏幕的光明明灭灭的闪了几下,就沉入一片乌沉沉的暗。



文-王欣

编辑-王欣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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