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 苏叔阳:关于过年的闲话

 

今天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这一天要赶制过年的面食蒸。...





间真快,又到了过年时节。“一不留神”我竟由黑发少年变成白头老翁,连走路都有些蹒跚,一登高望远就呼哧带喘,仿佛是个气筒子,谁知道是怎么搞的。小时候盼过年,新衣新鞋、肉和馒头,好像都在时间的闸门后头挤着,单等“年”节一到,便呼隆一下子奔到你眼前来。其实,所谓“新”,不过是拆旧改新的。那时候,日子不好过,难为母亲想尽一切办法,要在过年这一天让全家吃上、穿上。过年,是母亲最受累的日子。一天天长大,过年的兴趣也一天天淡漠。有时甚至想:谁发明的过年啊,让人这么累,这么穷于应付,这么的无奈却又假作天真。于是年年过年时节,我家冷冷清清与往日毫无二致,这又招惹得孩子们一致的抗议。及至年纪到了这份儿上,奔“古稀”了,才明白,过年是为了一个“和”字儿。

我们的先贤最重视“和”与“序”,想尽一切办法达到有序的和。过年过节,便是办法之一。我们几千年来,以农立国。春秋代序,耕耘收获,天道与农事的和谐成就家庭、社会、国家的和谐。不要“过河拆桥”似地诅咒曾经有过的“以农立国”,以为那是落后的秩序。倘没有“以农立国”,全世界至今大约也没有合适的历法。不管是太阳历还是太阴历,日月与农事的关系始终是历法之本。有了历法才会有“年”可过。总结以往,有待来年,于是,“年”便装满了经验、教训,装满了渴望与幻想,成了一岁之中最有滋有味儿的日子。亲情、友情、爱情,浓缩在一个日夜,让你怎么也过不够。为了让这一天过得丰富多彩,先贤们想了很多办法,譬如吧,什么叫“年”,为什么过年有那么多讲究?

这就是一段勾人魂魄的故事。说是有个怪物叫“年”,总在那一天出来祸害人。砸东西、毁农具,偷粮食、吃牲口,人们害怕,就躲起来。你越躲,它越凶。每回,“年”都把村子折腾个底儿朝天,然后甩哒甩哒地走了。有一回,“年”又照例来折腾。黎明时分,它累了,躲在一家的柴棚里睡觉。细心的人们发现村子里家家受害,唯独一家安然无恙。这家只有一位老奶奶一个小孙女,她们穿着红衣红裤,守着红红的灶火,灶火里木柴噼噼啪啪地响着,安静地过了一夜。人们恍然大悟,“年”这个东西怕红、怕火、怕响声。于是人们一哄而起,穿起红衣红裤,敲打着各种响器,举着灯笼火把,喊着、叫着,在村子里奔走。“年”吓坏了,不知躲到哪里才合适,便一溜烟跑了。于是,人们年年除夕“守岁”,围炉等待“年”的到来。第二天又彼此问讯、祝好,这就是“拜年”。

这个传说充分表达了驱邪、祈福、迎祥的愿望,应当是在有历法之前的事,大约在距今7000到6000年前。我们出土的文化遗存中,有一处距今6000年的姜寨遗址,属于新石器时代,一个以老母亲为中心的家族和合而居,火炉是有的,噼啪作响的木柴也是有的,而他们最爱好的颜色就是红色,并且,他们已经会织麻纺葛了。这一切似乎都合于那传说中的客观条件。传说黄帝创干支、作历法,夏代的历法已经相当完备。据说,今天的农历便是夏历的延续,所以,它也称夏历。有历法也就有了年、岁的概念,不必有这传说作开路的理论先锋了。有的地方将这传说中的“敲起响器”改为“燃放爆竹”则几近荒谬。

爆竹应当是宋代以后的产物。大唐时节,杜甫由陕甘奔赴四川,除夕夜到达成都。次日黎明,杜甫看到一个兴盛的大都会,过年时候,也无非“吹箫间笙簧”,没有更嘹亮的响声,盖因那时还没有火药的发明。一直到王安石活跃的时代才“爆竹声中一岁除”。把这个传说拉后三四千年只能证明我们后人比前人糊涂得多。过年的许多习俗,如挂桃符、贴门神、扫房子、祭灶等等,都是历年积攒发展的产物,不是一下子就完备了的。其中还有许多是融会了佛、道的礼仪和节庆,渐渐地中国化了,成为地道的中国节庆礼仪。近来则融入一些西方的节目,或者说是美国的节目,使春节中西混合,很像今日的世风:浮丽而虚夸。

近来“圣诞节”大有超越春节的劲头。好像过圣诞节就是与世界接轨,就是全球化。其实,圣诞节并不是所有欧美国家共同的节日。欧洲的许多国家没有这个节日,这是美国的主要节日。那年我去台湾,正赶上圣诞节。报纸上称呼它为“耶诞节”,即耶稣的生辰。“圣诞节”的名词是有的,那是专为中国的圣人留下的。那圣人是孔子。我至今拥护这个做法。要过圣诞节就过纪念中国圣人生辰的“圣诞节”,原因很简单:我们不是基督教国家,我们尊重耶稣,也尊重自己的圣人。他对中国人的影响远超于耶稣,我们为什么不纪念他呢?!

由此,我想到去年在央视参加关于怎样过春节的对话节目。有人提出,春节的习俗应当与时俱进不必拘泥于中国化。我和陈逸飞先生则认为春节必须中国化。陈先生说他在海外多年,知道春节对于海外侨胞意味着什么。春节浓浓的中国味儿,让每个华人记住自己的根,自己的文化,这是维系华人精神命脉的红线。我以为,习俗的力量是难以撼动的,一时的时髦,终究敌不过悠久的传承,何况这传承是民族文化集中的体现,社会越是兴盛,人们就越会表现自我,这是民族自豪感的张扬。因此,维护和巩固春节的习俗是十分必要的。如今陈逸飞先生已去往天国,但斯人斯言依然鲜活。他是懂得中国文化的分量的,我们应当记住他的话。

又是春节,应当说些吉利话。不是应酬,不是虚伪,春节本来就是总结过往,祈福来年的。去年我们又进步了,不是吗?来年会更好,一定的。我赤诚地祈祷:愿所有的家庭幸福!(苏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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