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女人一则

 

她向着一列装潢精致的专柜奔赴去。轻快的步伐下是一双不拖沓的白色乐福鞋。x0a她原谅了一切。...



女人被粘腻在沸腾的地铁里,一次性口罩下的嘴和鼻以一种嫌隙的姿态扭打作一团。

来自人海的这鲜活的味道。真是一种不怎么perfect或beautiful的表达。

她无趣着摸出手机来。从好早前她患上“手机癌”这一绝症——何为绝症?无药可救——之后成为一个或许尴尬的习惯。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吧。这使她想起这很类似于丈夫在高潮前一定记得将他拿出自己的体外。这样阻止了一定的快愉,然而安全。

她也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人群中又有人打了一个嗝,沉闷的声响之后嗝便与地铁相溶,一时让她干燥着没法好好思考——“或许是都有那么些尴尬吧?”她草草了事。

她摆弄了一会,感知到颈后的突骨在不配合地锥痛自己的皮囊,于是无聊地四处望,之后目光抵达到对面一位女士的身上。

很好看的大卷棕发,肤白眼明,唇绛眉墨,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不同。甚至和地铁里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女人在口罩下拧了拧嘴,“嘁。”她这样发出些细琐的声音来。

女人窥了一眼身周,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她对对面的打量。人们都太忙了。于是她又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她不受制地由下至上开始打量对面的女子。

衣着看来都价格不菲,“一身的好货,还来挤这个破地铁。”她鄙夷着撇了撇嘴角——反正戴了口罩,没人晓得她的面目在干嘛。

女士脚上着的一双明亮的高跟鞋终于胶着住了她的目光。Coach春秋新款的尖头铆钉侧拉链单靴,昨天她在女儿桌上看到的杂志封面就是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记住了这双鞋。

她低头,看到自己脚上一双笨拙的白色乐福鞋。她突突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一双大红细跟恨天下。

一把火柴哧地划燃。

地铁里是拥挤,嘈杂,污浊。

脑里的芒刺终于纷纷挑开事端,一如这地铁里的人头攒动。

她的手纠紧了衣角,像是欲意把粗糙的布料也绞出老茧来像她的双手一样。

她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自己拽着购物袋的手。

哦,老天!什么时候她的手竟变成了这样!纹沟密布,简直像一件超没水准的A货!

不不不,这个冬天她实在是太忙碌了,置年货,洗旧被,大扫除,女儿整天在学校惹祸,男人又天天和她因为每一件小破事战争。指甲上还残留着好久前搁置下的斑驳的护甲油残块,毛孔粗的估计用502才能征服。

她又想起在这个冬天里她竟然连好好搽一次护手霜都未曾有过。她实在是太忙了。这一切都要加罪在这个冬天上。

她抬头窥了一眼对面那一双不染尘瑕的手,上面闪着一道张扬的微光。

她的头部又启动了某种撕裂的机关,太阳穴一如每一次和丈夫争吵时侵袭来的肿胀。她终于在口罩下将她狰狞的面目尽数暴露。她的齿啃痛了她无辜的下嘴唇,她的眼里燃起火来。

手机怎得就不识时务地响起来!她从简陋的包里,翻捡出那只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Anroid2.1的破手机,“喂?”“老婆啊,来了没?”“快到了,别总催成不成!”她口气里成分很是不好。

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这个每天就只知道七零八碎的男人,一个月只晓得挣那么紧巴巴几块钱,就是这个男人的无能促使她在这个脏破的地铁里被触燃!

想到这些,地铁到站,一张大嘴张开,呕吐下一大坨秽物。

女人的目光紧紧拘禁着那个女子,挤壤在人潮中下了地铁,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她仍然在电话里和无辜的丈夫爆发着无名火,“窝囊废!”大脑给予她的两秒理性还是没有让她把这三个字投射给丈夫。

丈夫的应战还在一波波抵达到她的右耳,她抬起头,双眼捕捉到对面的女人在依然是从容的行走中,一脚踉跄,被人行道上突兀的石块绊倒在地。她尖细的鞋跟侧在水泥地上。和她一样。

身周依旧人潮涌动,没有人看到摔倒的女子,也没人关注撕裂的她自己,都忙碌往前走去。我在前头说过了,人们真的都很忙。

女子愣了一下,用双臂撑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继而又孤自向前走去。

女人笑了。

她对手机那头还在嘶吼的丈夫说,“不,”她顿了顿,“不不不,老公,不说了。今晚出来吃饭吧,”“我请客。”

她转过头去,是市里最大的Shopping Mall。

她将右手中的手机传递给左手,又指挥右手轻缓摘下口罩。

她终于舒展开脸面。

她向着一列装潢精致的专柜奔赴去。轻快的步伐下是一双不拖沓的白色乐福鞋。

她原谅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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