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拍摄“护鸟英雄传”

那些护鸟人的故事，远比你想象的要精彩...

2017年1月15日，让候鸟飞执行长刘慧莉在青朴写作营微信群里，向大家分享了“我们为什么要拍摄"护鸟英雄传" ”,讲述了许多有意思的小故事。今整理分享出来，以飨诸位护鸟人士。

大家好。我是让候鸟飞的执行长，我叫刘慧莉。在更早之前，我也是自然大学的全职，从2009年开始一直工作到现在，应该也有个7年多快第8年了。

让候鸟飞，我们基本上不办年会，第一年2013年1月8日启动仪式。因为仪式上，请来了很多志愿者，所以就觉得来开一个会，来大家讲一讲全国鸟类的保护形式还有大家的工作。当时1月9日启动仪式，第二天就举办过一个鸟类保护的研讨会。那当时也是第一届民间鸟类保护大会，后来就没有合适的机会办第二届第三届。一个是我们总觉得保护的成果不充足，其实每年也有不少大案，重要的成果也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觉得没有到时候。

到了2016年的秋天，大家可能也了解了天津的护鸟伙伴王建民老师，刘懿丹老师，还有整个团队，当时又有万米网海的一个案例，又引发了全国一次轰动性的效应，今年更进一步的是国家林业局也发文，要求各级林业部门来欢迎热忱的志愿者，这种是在以往是史无前例的一种官方表态，而且整个各地团队的护鸟效应的举报程度上，到了今年秋天，带来了质的变化，今年的效应就达到了2012年我们创办时的高度，甚至更高、要高得多。到了今年年底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会议非常有必要开，本身也很有意义。各地伙伴团队这几年来一直在微信上远程地沟通，还都没有见过面。所以邓飞老师、包括冯老师都觉得给各地优秀志愿者做一个表彰 ，另一个是要做总结，要很好地完善地梳理一遍。

所以我们就在12月 底最后半个月，时间很紧张，仓促地办成了这个会。但当时那个表彰名单确实定得非常晚，我们开会前一天晚上才定完的。确实这个过程当中，一直不知道用什么标准去衡量，当然重大成果是很明确了。如果用这个标准去衡量的话，像刘懿丹啊王建民啊，这些大家比较熟悉的肯定能上护鸟英雄。全国大范围内，要准确地表达来选人怎么来确认，真的是费了一番工夫。

因为我个人是很抗拒，不想让各地伙伴，比如相互去竞争这个称号，我不想让他们每个人，像现在流行的拉票，谁的票数高谁能得这个，我觉得这个特别不公平，而且非常不好看。本身大家是相互温暖、相互扶持，这种拼得你死我活的面目，我是非常不喜欢的。而且对不擅长做传播的志愿者特别不公平。像田志伟老师地传播一直做得特别不好，像他带的筹款，每次都是最低的，像这样的人的贡献就不大吗？其次就是给这个人颁了奖，那个人又不高兴。护鸟英雄，我们有几个这样衡量标准，必须在这四年来有重大成果的。比如说刘懿丹，她推动了天津禁猎区的立法设置。她本身的个人经历从放生转变成护鸟的成功转变，而且是彻底发心的，整个思维状态完全转换过来的，可能全国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是一个衡量标准。其次，第二个是条件非常艰难，也许成果没那么大，比如像飞虎，她是在怀孕的时候开始做举报做护鸟。为什么她会蒙面，也是因为那时候肯定是一个人的当妈妈的特别的需求，她会比一般人更敏感，比一般的人更缺乏安全感。

在这样的条件下，她仍然可以把护鸟这条路走下来，而且一走就是走了15年，无可厚非，她肯定是英雄了。还有像张德江老师，他非常地有智慧。他们的团队是2012年，等于跟让候鸟飞的成立时间是一样，他们现在榆树，现在已有几千人的会员。我觉得这真得是不容易的，我接触各地团队太多了，有多少人是可以在一个地方从一个人发展成几千人的大组织的。这个过程的管理的技巧，思维，与人想处的，还有胸怀，使命感的自我激励，是非常难得的。

这样罗列了一下，就列出了大家看到的这些护鸟英雄的名单。黄喜民老师、付建国啊、广东的李小云老师。虽然李小云老师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的个案推动，也没有带出响亮的团队。但是他在广东的很多暗访的案件中，都起到了很多很重要的作用，在广东这么凶险的地方，有一位这样的志愿者，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人选。这样的话，这个名单就是目前大家看到的这个。重要先驱的这一档，多少就有点权衡。因为如果把护鸟英雄，确认是和让候鸟飞关系比较紧密的话。那在更广泛的范围内，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有很多，像李春如老师这样的，坚持了30年，开创中国第一个候鸟医院。如果不颁给他们的话，对行业来讲是说不过去的。所以专门设立了一个重要先驱奖，可能得让候鸟飞，没有紧密的案例上的紧密协作。我在颁奖词上的设计就是：

他们在让候鸟飞成立之前，就已经有一定的社会知名度，而且还在坚持到现在仍然还在坚持。那么长时间内，如果有媒体想要做这样的人物，就会托人找到这样的几个人物，去写他们的故事，他们可能已被报道了很多遍，一方面社会对更多的志愿缺乏认识，了解得太少，一方面中国又很需要这样的故事，有这几位老师坚持到现在，对公众感知有这批人在保护这些候鸟，这批人物有很重要的标杆性的作用。

最后的这个护鸟优秀志愿者个人或团队，他们可能没有重大突破性的案例，但是也都非常难得。比如像友真老师，她每年都义务地做《鸟语者》台历，而且还捐款，从来都没有要过酬劳。这些都是非常好的志愿精神的各地的支持者。今年有突出表现的东北的曹大羽，胖哥， 他也是很帅啦，但是时间很短，如果直接推上英雄可能太快了，把他在优秀志愿者这里，接下来可能有更多的成长空间。

名单好不容易定完了，就发现，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准备他们的材料。我跟冯老师说过很多次，我要招新闻学院的实习生，要专门做一个采编队伍，把他们派到各个驻站的伙伴那里。这个护鸟英雄传，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有需求的。也不是说缺乏人，就是没张罗开，就是没有当做一个定项的任务来完成。然后就导致要颁奖的时候，没有一个东西拿得出来。这些人物基本上最熟悉的就是我了，后面来的小伙伴可能只能各自认识一部分。这些所有的人物，我都觉得特别地宝贵，我觉得他们真的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非常难得的人，也是非常来适合做人物报道的采访对象。我觉得谁，如果群里面的，谁能捞上这个任务，我敢肯定，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一定是非常有幸福感的一个经历。

比如说英雄名单第一位的黄喜民老师，他特别喜欢讲故事，他有很多他和鸟之间的人鸟情缘的故事，特别生动。哪怕他自己的声带已动过手术，医生不建议他这样长时间说话。他一讲就停不下来，可是如果您和他说，黄老师，您的故事太精彩了，您能不能写一写，或者您要是没时间写，我派一个志愿者来，您讲他来记好不好？他马上就说，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讲。你让我这么说，我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所以对黄老师的采访就得非常地不正式，不能说我是来采访的，就是跟他一起来护鸟。如果我们经费充足的话，我希望每一个采写的志愿者，能和护鸟人一起呆一个月，或者至少半个月，记录这一段时间的点点滴滴，这个过程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情感，记忆里对他最深刻的事情。黄老师又善良又单纯，又快乐。护鸟给他特别好的人生价值感的人物。还有像河北乐亭的田志伟老师，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观鸟不用望远镜。他是侦察兵出身，视力特别好，他裸眼数鸟比用望远镜的科学家数得更清楚。我第一次去他那拜访的时候，他就对着一片鸟说，那一批里面的鸟，有一只鸟的腿断了，那只断腿的鸟每年都会回来。这种让人惊讶地小故事小细节特别多，他没像黄喜明老师这么能说，他就特别地朴实，特别不擅长把自己讲得特别让别人有趣。

可是他的故事特别厚实特别多，他自己就不在意，甚至他自己积累得很多的视频和图片，我们有同事前两天去拷了一下，拷完后不到一个星期盘就坏了，还好前几天去拷了一份，要不然这么多年的故事都没了，然后平时都没人给他做故事的整理。视频啊发布啊，这些，你看他的两个乐捐的众筹，通过让候鸟飞发的，他的反馈特别少，因为没有人把他的故事写出来，平时能给你发个视频聊个微信，就已经很好了。他所有的时间都在照顾鸟上面，我大概2014年去到他那里做了一场活动，他那段时间就是累得不能停，就是停下来头就特别疼。

每年到繁殖季的时候，田老师总是会接很多鸟蛋要去孵化，又没有别人可以搭把手，他几乎24小时去孵化这些被罚没的鸟蛋，到7月份去放飞。这些故事真的都特别感人。我以前把这些小细节给老外说，他们都不相信，中国人有这么好的故事，他们印象里觉得中国人什么都吃。我还记得，世界猿类保护基金会的主席伊安·莱德曼 ，我们那年做黑猩猩保护的一个项目发布会，请他来，我在出租车上我讲我们护鸟人的故事。他特别地激动，他说，你这些故事，一定要写下来，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跟他说我们生态假期的项目就是要带大家去护鸟人的项目点上做活动，我们这些活动，所有的经费，都是给护鸟人募集资金的，他说这种形式也是特别好，是中国人在做保护上的一种特别好的尝试。他的这个表达我印象特别深。真的在国际上，太少人知道中国人做保护的事了。

包括前阵子里在微信群里转的小视频，有警察叔叔，把下水道里的小鸭子给掏出来。我们朋友圈都转过很多这样的，其实中国特别缺这种正能量的小故事。我们能不能把我们那么多人物转成这种容易传播的，这种产出这种成型的东西。

所以我对护鸟英雄传，真的是很期待的。当然最低的要求是满足护鸟英雄大会会后的传播，那么多得奖的人物都有哪些故事。但是我希望他会更多地是很多题材去加工二次传播的一个资料库。有点像口述历史，最诚实最客观地去记录这些人的个人的经历，以后我们可能在这些故事上做二次加工的其他的形式，那就是以后就更容易了。我对护鸟英雄传的人物采写，我希望会更体现每一个人不同的性格。目前来讲，看到这么多报道，都太快了，太强调一个人怎么走上这条路，经历了什么大的转折点，取得什么成果啊，对公益性动机，特别有爱心啊，慈悲啊，这种概括太粗暴了。当然很多媒体，日报类啊，本身也没有太长时间去写，而他们写一个人物转身再写一个人物几乎是没有空间的。我以前也做过杂志，我知道主编几乎不可能让你把一个人物再写第二遍，除非有特别精彩重大的后续 ，所以到目前为止，没发现能写得特别好的。我看到这篇文章，就是我看到的刘懿丹。

写人物，肯定是冯老师是大咖里的大咖了，他那本书《教你如何做环保》里有很多人物故事。我这里还想特别提一下，我觉得孟心写的王恩林老师里的的好多人物都特别棒，这个人物就是我认识的王老师，不在乎回溯所有这些人物人生经历的重大截点，在技术层面上是最低要求。最高境界上，仅仅是文字，就能复原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和性格特点。

我觉得孟心写王恩林老师写得真是出神入化，写出神韵了，我读到的时候，觉得真的是很被撞到。我不知道护鸟英雄传提这个要求会不会太高了，不过大家都是写作爱好者，这个应该不算太高要求吧？

因为写人物采人物，反正我以前就很是忌讳说，您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特别蠢。你哪怕用别的方式，您是从哪一年开始做这个的啊？反正我特别不喜欢直接问，这种直接问得到的答案就是特别干。最简单的例子，刘懿丹老师，你要是特别问，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她肯定讲怎么做放生啊，怎么做护生啊。但是前几个月她到我家里来住了几天。在她来我家之前，我对她的认识还比较浅，我现在觉得比较浅，以前觉得还差不多了，开始觉得志愿者对这个特别执着，生活也没有其他的爱好要求，又非常地单纯。她愿意来完整地投入，没有去细想过。但在我们家住了四五天，有一天，她忽然说，她和她爱人在天津住过最好的房子，她爱人是做生意的，那个时候非常有钱，她们住的是全天津最好的房子，这是她的原话。

但是后来有一次投资不慎，听了她爱人的姐姐的一个什么话，买到一批假货，以至于瞬间资产都没有了。我一下子觉得这才是符合逻辑才是正常的。丹姐对物质财富的拥有经历过那么剧烈的落差，所以会深信佛教中的无常和因果。一个人现在四五十岁，在她年轻的时候，经历过那么大的对财富房子，曾经那么满足过鼎盛地拥有过的，又瞬间没有了。那么你就理解了，她对佛教对佛理，深陷在这套价值观里面。

她的很多对话方式，都是讲因果啊，讲护生啊这些，你如果不知道她以前的个人身世背景，你会觉得她会痴迷于佛理的一个宗教徒。但是你要是了解她的这个经验的话，就一下子明白了，这样一个人物就完整了。现在觉得完整，日后聊到新的东西，可能又有很多新的补充。我觉得这个你直接问，你怎么走上护鸟这条路的？她不会告诉你的。我觉得真的就是在一块，和你非常地亲近，愿意和你说这么多事情。然后再写到人物里面，读者就会更明白。我还想再提一下长沙野保的周灿英老师，如果还是很简单地说是一个野保爱好者啊，又有公益情怀，创办了公益机构，创办中出现什么为难的事啊，这样的简单挖掘，我觉得这样就会进入一个套路，就会掩盖掉人物一些特殊的东西。

其实周灿英老师在那么多人物里，可能最矛盾的一个人。我们跟她在合作大泽湖案例的时候，她做为一个本地机构，她要承受的压力比我们要多很多。我记得她这次在保护大会上提到一个细节，有一个萤火虫保护的案例，一夜间转了8万多条，她很担心林业局会找她们麻烦，要他们删贴，没想到，最后没有担心的必要。因为林业局作为一个执法成功的案例，自己给自己做推广。虽然是一个很小的小事，但这个过程中，你可以感受到，她做为一个草根机构的负责人，承受的心理压力和情绪上的变化。

这些就是细节真的是要绑定在一块一段时间，才能建立一个采访对象的心理环境，才能更好地还原出他真实面对的困难，他自我的突破，他团队的突破，才能说，他们做为已经有成果的护鸟英雄，真正地付出了多少代价，这个代价也许不是表面那么容易概括的，我希望可以把背后的困难和性格里最坚毅的部分给写出来。护鸟英雄，护鸟人，是在自然大学整个环保行动者网络这个大的保护方式、保护策略的背景里的。

因为有一些旧的思路，说把志愿者推在前面是增加他们的风险。所以在我们出现之前，保护候鸟保护野生动物，一些老前辈的做法，就是绝对不讲志愿者的名字，不推荐他们，不让他们进入公众视野，如果那样的话，就会增加被盗猎份子报复的风险。

但是我们还是觉得，应该要承担被人说我们让志愿者做炮灰的这种误解和指责，也要坚持增加一个地方保护者的社会知名度，一个增加协同的共同战斗的经历，让他们越有名，让他们得到的社会支持越多，他们才会越安全，才会更好地实现保护的梦想和理想，才能保护好更多地动物。

套路这个问题，我觉得，尤其是野保公益，我觉得大家要放下很多对公益套路性的理解。尤其是一个人要拥有哪些品质，才能足够地帮助他可以穿越很多他在做野保公益时要面对的那么多问题。如果心理不强的话，很多也许是无谓的担忧就能把一个人压垮，所以那么多做来做去都是一个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成张德江老师那样。反过来，一个人是不是也可以？环保组织里面来，能做到真正感应他们的也非常少，这是为什么让候鸟飞出现之前，你看到很多这样的个人在努力，他们真的非常孤独，他们几乎本身可能也许缺乏社会交往的技能，更多的是他们没有一个很好的对话的社会的聆听者。让候鸟飞，我一直觉得，说是要把护鸟要做成至少要做成一种和观鸟一样的公益形态，让他们觉得他们是正统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边缘的偏执的有病的。

像这次名单里有一位因为最近不太活跃的，所以就没有加上他，廖全福老师，廖大哥，保护的是白鹭。那我们界入之前，他们是被所有观鸟爱好者抛弃的，因为白鹭不是保护级别。记者去采访鸟会廖老师的案例，鸟会说白鹭多到一些景观树都是鹭鸟的粪便。得到这样的一些专业评价后这些案例就很难推进，这样的人不为名不为利不为任何的其他目的，现在全国那么多人，整个社会都在吃鸟，可是这样的人是非常宝贵的。可是他们都会被观鸟者抛弃，这是我们一定要去拥抱他们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原因。支持他们成为护鸟英雄。

田志伟老师，那么重要的一个帮助科学家做监测的人，在我们协助他筹款之前，某国际基金 会，只给过他一个望远镜，一分钱都没有给过他们，也那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长期的机构建设的扶助，完全靠他自己，他把所有的积蓄40多万都用在里面了。所以这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帮他筹款，帮他做生态假期，如果我们再不帮他，就再也没有人来填补这个空白了。他已竭尽全力来做好这件事了，他仍然没有办法做好传播，仍然没有办法自己去筹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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