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entity

 

和国家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identity,独一无二,弥足珍贵。...



2013年的初夏,我和放放带着各自的老妈来了个北欧环线。

小岛飞苏黎世转机到丹麦的哥本哈根,一路飞斯德哥尔摩、赫尔辛基,再乘游轮到爱沙尼亚的塔林,转而大巴到了拉脱维亚的里加。

等走到里加的时候,游客突然少了起来,好像历尽周折,来到了一个桃花源。



倘若不是有活生生的当地人,里加更像是一个精致的电影城——一个美得小巧可人的布景。

我们租的民宿就在小城中心广场旁,小巷子一路通到广场仿佛能听见人声鼎沸的喧嚣,巷子里就被衬得越发宁静。

房东是个拉脱维亚老奶奶,气宇非凡,坐下来就说跟着拉脱维亚旅游局去中国宣传,吐槽不懂为什么人们被允许在室内吸烟,餐厅里永远人声鼎沸。我诚恳地说,我们的文化里热闹是很重要的,愉悦又吉祥,它并不是失礼。老奶奶礼貌地点头,她说,中国的文化的确丰富悠久,历史的征战并没有抹去这几千年的一条主线。

她留下钥匙走了,我仍然在想她说的那一条主线。到底是什么呢。



傍晚有一个北欧交响乐团的15周年纪念音乐会, 就在那中心广场的交响乐厅。听到了至此以来最棒的竖琴独奏。一直以来以为竖琴只是作为伴奏的乐器,声音虽然美妙却觉得过于圆润空灵了一些,抒情偏于甜腻,没有挣扎没有撕裂,无法引起共鸣。

独奏的曲目是格里埃尔(Reinhold Gliere)的降E大调竖琴协奏曲,一开始并无惊喜,但是慢慢循进到既有些哀伤仍然饱满灵动的矛盾里,层次丰富起来,节奏气势的切换都很自如,而演奏者是一个年轻男子,瘦削却很高,他长长手指拨动琴弦熟练又精准。一个本来美好得有些单薄的乐器,在他手中有了层次,空灵中竟有喑哑,有了故事线条,有了气场。

我仍然倒着时差,这一曲似在朦胧浅梦中,听觉放大,思维慢得似乎无法用逻辑分析出。我几乎很难想象,在这个世界小角落能听到这么精湛的竖琴。

而事实上,即便是随处都有街边看似随意的音乐人,演奏的水平都令人惊喜。



音乐是里加的灵魂。

孤独的人、快乐的人、纯净的人。不同的音乐人,脸上是一样的认真。这认真自动屏蔽掉路上熙熙攘攘人群,忽略掉空气里隐约弥漫的无措,就是纯粹的宁静。这种宁静充满力量。







精致古朴的街道有了生的气息,音符中来来往往的人也变得浪漫,鲜花点缀中,时光慢动作行进。





而我也渐渐体会到,这宁静和美好深处,是拉脱维亚人追求自己民族标识的主线的笃定力量。

我以前一直以为拉脱维亚在民族文化和认同上是和俄罗斯为一体的。毕竟在地图上顺势找到拉脱维亚的时候,它和所有前苏联的盟国对我而言是一样的。

事实正好相反。



虽然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历史上几次三番受到俄罗斯的侵占和统治,拉脱维亚人却一直不待见俄罗斯的文化。几经侵略,每一次俄政府都要求学校社会都使用俄语,甚至在苏联时期还解散了所有的社会群体,甚至包括学生社团。一个爱好自由和浪漫的国度在某种扭曲的社会理想中,中央集权统筹下,对政治领袖如邪教般崇拜。



他们仍然悄悄聚会,有时候就是聚在一起唱歌,跳民族舞。他们一边冒着险做着这些“小事”,一边等待着黎明。我们的导游小哥说,越是在压迫之中,拉脱维亚人越团结,越坚持着精神的自由。而自由,是泥土中的嫩芽,它会在风吹雨打中颤抖地成长起来。



“当我们从前苏联中脱离出来的时候,我们也还是拉脱维亚,一直以来我们就是拉脱维亚。”

什么是拉脱维亚呢?是不是因为他们受到过维京文化、德意志文化、俄国文化影响,所以成为了具有三个特色的混合体呢?不是的。他们非常柔软,眼神里有充满希冀的光,对细节有种完美主义的追求,但是他们清清楚楚记得来路。他们是那一种“就算被世事的残酷和邪恶打倒过,站起来仍然相信着人性美好”的浪漫的人。

这种浪漫带着非常从容的节奏。夏日漫长的日照,人们坐在青草地上,沐浴阳光弹着吉他,坐在都是鲜花的街边啜一口咖啡,或者喝一杯啤酒。而夏日却这样短暂,在白雪皑皑长夜漫漫中,他们仍然有音乐,有喜悦,有期望,等待来年的夏季。





到夜里,我们把两位老佛爷送回民宿,再遛出来,坐在夜里10点夜幕即将降临的一片湛蓝色天空下,在中心广场喝着拉脱维亚啤酒,看着酒保小哥杂耍酒瓶,一边听爵士乐队现场演奏。广场仍然人声鼎沸,音乐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烟花在墨蓝中散开,这个夏夜似无终结,派对永远不会散场。






拉脱维亚的美,小小的、精致的,并不过分鲜明却感受得到挣扎的,也同时并不大气。而他们似乎自己也知道,他们不强调经济发展、民族复兴、步入世界前列。于是他们不着急,不赶着,他们要的便是那些小精致小浪漫,这种从容其实是自由。



甚至,它不急于告诉你的它的性格,它不慌不忙在城里的每栋建筑、每个角落、每个路人身上自顾自地体现出来,又随他们匆匆消失在转角,让你在原地回味。



Art Nouveau对里加的建筑里有很深远的影响,里加也好像是一个巨大的Art Nouveau博物馆。作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广泛流行的新艺术形式,它有着华丽的风格。夸张的外墙,花边、石膏像、曲线,内部装饰也走floral风。那时的里加,真正迎来了经济的发展,很多如此风格的建筑便雨后春笋般建起来,而现在里加超过1/3的建筑都是这样的风格。

细腻、美妙,这既是拉脱维亚的外在,也是他们的内心。



后来我在想,拉脱维亚老奶奶一直羡慕我们文明主线,其实就是identity。但其实拉脱维亚也有自己的主线,它虽然不一定一样悠久、强大。走了波罗的海几国,拉脱维亚也是identity最强的一个。重点大约是对自己的自知,从而的自处。

上学时班里总有这么一个女生,衣着永远整洁干净,性格温和,画画,她的铅笔盒永远看起来很新,没有摔掉漆或者凹凸痕迹,打开来笔、橡皮擦、削笔刀摆放整齐。她话不多,成绩中等,不太刻苦,偶尔上课走走神看看窗外的花,或者铅笔在涂鸦本上画些漫画。下课教室里打闹、讨论、八卦,她戴上耳机听听音乐,过得很自在。

拉脱维亚大概就是这样的。

人也需要这个样子。



我有个非常挣扎的青春期,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和自己作战——在茫茫人海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是一个非常迷茫困惑的过程。我为什么不再聪明一点、再努力一点,为什么不够漂亮、不够幸运,甚至不够阳光;敏感、缺乏信任、缺乏安全感,同时又矛盾地自大。

好像一个人的identity在建立起来之前,一直都是自我否定、怀疑、嫌弃的过程。这其中,慢慢梳理出来的不过就是一条主线,这条主线里既有天性,也有环境的影响。一个人的identity是建立在对自己的认知和接受上的,而这种接受,是源于自己有别于“他人”的独立价值系统,认识到什么是善,什么重要,什么舒适,什么美好。这也许并不都是社会宣扬的,甚至有时都不是自己对外宣扬的,是每一个具体的选择。这个否定怀疑到接受的过程,就是成长。

我们没有必要做“最”的那个人,没必要最聪明、最厉害,没有必要十全十美。我们只需要有特点,有趣。优秀是就自己的能力和付出得来的,不是要比谁谁谁怎么样;敏感能够体味到细密的情感;幸运不过都是相对论,痛苦的快乐的都是经历,都是财富。缺点和不足真的不用都去弥补改进,抛开它们,生活和世界本身,更值得探索经历。甘于做个不完美的人,便懂得了如何自处。



这篇推送旷日持久,从2016年12月4日写到2017年2月5日。

一开头,是想用一篇文章纪念自己抵岛十年。

这十年,无论是客观的境况还是自己的心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从挣扎里慢慢走向成熟,接受了自己,学会了自处。

奇妙的是,这之后一切顺风顺水,生活过得越发快乐起来。

一边扬着长一边根本不避短,live with the imperfection of myself,真是惬意。

这个社会有时很浮躁,要成功要发财要让谁谁谁看得起,要把某某某比下去。

但是这个社会很小,世界却很大,你要走出去,也要走进自己的内心里。

祖国的人最喜欢说到一个国家就说“小”、“穷”、“无足轻重”,但其实你看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历史、文化和特点,一个“小小”拉脱维亚,它这么自在又这么美。

和国家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identity,独一无二,弥足珍贵。

真的不必过分努力,不用做到最好,不用用尽全力。

接受自己,心中存有美好,用音乐和艺术去点缀,去爱世界。

你会很开心。

祝2017开心。



另:后台有位给我留言的学妹,你是第一个看到公众号名字提到莎士比亚的童鞋,我很开心。前两天在摩洛哥玩,过了48小时回复窗口便不能主动发消息给你了。谢谢你的关注,祝你也新年愉快。

点击“阅读全文”,读上篇:女的

点击右上角蓝字,关注“世界是我的牡蛎”


    关注 世界是我的牡蛎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