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龟北路这位瓷器医生，我更爱旧物备受摧残的容颜

致力于让一部分破镜先重圆起来。...

一副黑框眼镜，下巴整洁干净的找不到一丝胡茬，手上戴着一只松石戒指，二三十岁的年纪，清秀面容透着一股温润气质。初见赵小锔，完全颠覆了我对于锔瓷手艺人的想象。（锔：音同居）

最近，张国立老师主持的综艺节目《非凡匠心》火了，以追寻“工艺匠心”为主题，第一期就讲述锔瓷手艺人，其中一件由五朝六瓷锔成的六合盏，充分表现了锔瓷的残破之美。锔瓷是源自宋代的一项古老技艺。通过钻孔，锔钉，补漏，使得破损的器具得以重生。在过去，锔匠在街头巷尾，为老百姓修补水缸，瓷碗称之为粗活，为达官显贵修复古玩，则为秀活。上世纪八十年代，锔瓷手艺开始渐渐没落，消失在大众视线里。锔瓷手艺人也慢慢断了传承。

赵小锔就是一位锔瓷手艺人。

祖上传承打铁手艺，孩提时代，锔瓷匠人们就常来找祖父打锔瓷工具，那时候起，赵小锔心里就对锔瓷有了好感。成年后，赵小锔来武汉做起了茶叶生意，遇到破损的茶器常扼腕叹息，心里慢慢的就打起了修复茶器的主意。

走访各地老手艺人，查阅大量书籍资料，甚至不惜摔了自己最爱的紫砂壶，赵小锔就此走上了敲敲打打，修修补补的锔瓷之路。几年下来，经赵小锔亲手修复的大小器具无数，上到三十多万的南宋茶盏，下到朋友送的小瓷碗。在赵小锔眼里，每一件器物都是独一无二的。

“锔活这一门手艺，不仅是修旧如旧，根据不同瓷器的外观，厚薄，裂纹，胚土甚至釉水的不同，都需要再设计。每一次锔瓷，都是对于器物的一次起死回生。”

拜访赵小锔的那个下午，他受朋友委托，帮忙修复一只建盏，我有幸见识了这一次造物重生。

锔瓷需要的工具不多，一只铅笔，一把镊子，一柄锤子，一方垫铁，两柄钳子，几把锉刀，加上必不可少的金刚钻，就能演绎一次妙手回春。

拿到手的残破器物，第一步就要先“找碴”，看看有没有缺失遗漏。 “找碴”之后是“对缝”，将器物拼合成完整的形状，并以双面胶固定。看似简单，若是遇上碎成几十片的瓷器，这一步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观察瓷器的形质，裂痕，纹饰，就开始用铅笔在瓷器上做“钉位点记”，这只建盏是厚胎，锔钉的抓力要更大，钻孔的角度也要更难一些。略作思考，几笔下去，一个修复好的器物，已经在他心里有了雏形。完成“钉位点记”，赵小锔开始钻窝打孔。用金刚锥和小锤子在瓷器表面打出一个个小窝，方便下一步——打孔。

打孔是对手艺人最大的考验，打深了容易把瓷器打穿，浅了锔钉的抓力就不够。每一个孔都有不同的角度，这就要求手上的功夫要稳，要准。

孔打好了，就要开始做锔钉。

根据瓷器和客人的要求不同，锔钉常用金，银，铜来制作。锔钉的大小要根据器物大小来计算。一些胎薄的瓷器上，一个锔钉只有芝麻大小。在几毫米厚的铜版上，剪出等宽的铜条，有的器物需要几十个锔钉，对于铜条的要求就更高。

根据打孔的大小，把铜条再剪成菱形，打磨的中间鼓，两头细。钉脚要有一定的角度，长度需分毫不差，打磨抛光后，用铁锤轻轻敲实，一个锔钉就算锔上了，这样的锔钉不仅抓力牢固，还能给器物增加不同的韵味。

做好一个锔钉就上一个钉，赵小锔说，这个步骤有时候一天要重复几百次。做锔活要耐得下枯燥，静的下来。一圈锔钉锔下来，这只建瓷已经相当稳固。再以蛋清调和瓷粉，填补锔钉与打孔之间的缝隙，既防止瓷器漏水，又避免污垢沉积。



这么一整套步骤下来，这只建盏才算锔好。倒入开水，静置半日，待其冷却，此过程中要滴水不漏，方可归还于主人。

锔瓷用到的工艺众多，根据器物的破损不同，常常需要不同的工艺来结合。

“锔瓷艺术，不是简单的修复，修复之后还要有更高的观赏和把玩价值，锔瓷手艺人的使命才算完成。”



冲线是瓷器碰撞留下的缝隙裂痕，用锔钉加固后避免了日后使用的开裂。



用锔钉工艺锔好的壶柄。



茶盖用到了包口的工艺，以金银铜金属薄片镶住瓷器的口沿，一圈包口下来是没有接缝的。



花钉是锔瓷中常用的一个艺术手法，手工錾刻而成的花钉，能够在修补器具的同时，给器物一次再升华。

金缮也是赵小锔的手艺活之一，用天然的大漆粘合瓷器碎片，再敷以金粉或贴上金箔。让器物的裂痕变成纹饰，将残破以美的形态来展示。相对于锔钉工艺，金缮修复周期需要更长 ，“要在特定的环境下，控制好温度湿度，待其自然干透”。





赵小锔的工作室位于龟北路的一熹艺术馆。每天往返于工作室与家里，醉心于锔瓷手艺，赵小锔的日子充实而简单。

有人因为破损的器物价值高，或是收到了残破的古玩来找他，也有很多瓷器对于主人有着特殊的意义。赵小锔笑称自己为瓷器医生，每一次锔瓷，他都有难以名状的喜悦。现在的赵小锔已经在瓷器圈子里有了不小名气，工作室里常常罗列着十几只未修复的器物。



锔瓷手艺人，怀抱着对造物的敬重与敬畏，耗费大量精力，去创造每一个世间唯一的器物。

text/photo Littleyi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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