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声风雨青藤冷画轴—徐渭大展观后

文|本堂王某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展柜里这些字画的作者，同鲁迅...





文|本堂王某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展柜里这些字画的作者，同鲁迅一样都是“s城”的人。

“s城”原来也叫会稽、山阴，这里历来不乏名士和学者。徐渭就出生在此，并也成为了“s城”的一个文化标志。

一个惨字高度概括徐渭的一生。就连刚来到世界上的时候都有些凄凉，徐渭的父亲在他百日后便已亡故，且他是庶生，生母被嫡母赶出门去。20多岁时入赘潘氏，后潘氏也死去了，并且屡试不第，早年的生活已经如此不堪。后来在胡宗宪处做幕僚，深得赏识，但是胡因严嵩案也倒了，徐极怕自己受牵连，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疑神疑鬼，数次自杀，以锥刺耳，挥锤自宫。后居然杀了继室，锒铛入狱。七年牢狱之灾后被同乡救出，困苦漂泊，挨到七十三岁才潦倒死于家山。

看他早年的字，像一些尺牍，其实也还合度，大多规矩遵古，但是内心暗动的他定然不会一直安分下去。在胡处策谋对付海患时，老是“角巾布衣”“葛衣乌巾”的打扮，进出主子的房间也是直来直去，张口言谈，毫无遮挡。旁人看来实在缺少礼教，而胡能赏识，并帮胡在皇帝面前讨巧，徐渭也就得宠无忧了。这让他更加无所顾虑，随心所欲，不齿其他同僚，变得愈加孤傲，自然也就慢慢受了排挤。

后来写下《四声猿》，第一回写了击鼓骂曹遭戮的祢衡，到了地府，受邀继续数落曹操的亡魂，暗讽严嵩。其他三回还黑了官府，和尚，女性地位的事。用语“高华爽俊，瑰丽奇伟”被嘉评是”词人极则”。

又着《南词叙录》成为南戏研究的孤峰。也是遂了他的意，把自己关进象牙塔，谁也不让进。多少年浸在生活的高压里，徐渭恐怕只有在纸笔上稍稍显露内心的波澜。

到后来失心疯癫，自杀刃妻，也不记得多少人说看了他的此时的字觉得揪心。一支笔蘸饱，一开始就胀墨，渗的奇形怪状，然后一路狂写，折磨毛笔，明明没墨飞白了还要写到最后一行，简直大纠结，看客们好像尝到了什么味道，纷纷皱眉。你看化开的浓墨，有点淅淅沥沥雨打的意思，像老杜的“雨脚如麻未断绝”。焦墨枯槁，毫发丝丝，浅浅有屈子行吟，怪不得也去自杀。

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这诗见过数多版本，一般徐渭画了墨葡萄就要提上，估计是觉得很逞意。徐渭画画大多是水墨的，但画面总是很丰富，墨法使得极高明。现场看来，像没有多久前画的，犹有墨气。自元人推动文人画以来，还没有人能像徐渭这样放肆，简笔画的人物，怕是登峰造极了，梁楷用的笔墨都比他多。笔下的牡丹，没有大红大紫，也是如此绚烂，葡萄通透玲珑，黄甲饶有生姿。看到他一册写生，画些萝卜、竹石，天竺，看到一开石榴，开口处竟然点了一片淡红，我略微有些感动，老辣辛酸中，炎凉薄情中，我就像找到了他那一点点对生活的亲切和温柔。

为人处世多少失意。犹似绍兴常常阴雨的天气，那么沉闷，濡湿，阴冷。前有杨维桢，后有陈老莲，再像鲁迅，产了这些个狂人。但徐渭怕更要独领风骚。公安袁宏道为徐作传，大服其才，夜半拜诗。汤显祖写剧本犹用其体，郑燮有印曰“青藤门下走狗”。齐白石也心甘兜转门前。这个变态的疯子追随者还真是不少。我面前好像一张张心电图，刻画徐渭心里的大起大落，滞塞浑噩，也无处不显得他的狂傲，高标，卓绝的天才。

我更有体会了，遇见了这跌跌撞撞的七十三载。



附：徐渭大展展出真迹名录

1.《行书咏花卉诗》

明 万历五年（1577）

纵29厘米 横220厘米

绍兴市文物管理局藏

2.《雪竹图》

纵126厘米 横58.5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3.《春兴七首》诗

明万历十九年（1591）

纵24.5厘米 横13.8厘米

绍兴市文物管理局藏

.4《写生图》

明 万历十九年（1591）

纵32.5厘米 横795.5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5.行书《五律诗》

绍兴文物管理局藏

6.草书《白燕诗》

纵29.6厘米 横421厘米

绍兴文物管理局藏

7.《墨笔杂画册》八开

纵30.4厘米 横35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8.《草书唐诗》

纵117厘米 横30.5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9.《牡丹图》

纵109.2厘米 横33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10.行书《丽人诗》

纵125.5厘米 横35.6厘米

绍兴市文物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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